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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最远的距离 于 2010-11-3 21:32 编辑
在老家的柴房里,至今仍放着一把用旧了的梿枷。它静静的立在墙边,和锄头、簸箕等农具一起,仿佛在等待着,等待着一双双熟悉的手去摩挲,去挥舞。 梿枷,一种竹制的农具,用于脱落麦子、芝麻、黄豆等作物。拿一根两米长的竹竿做手柄,在顶部七八寸的地方削去一半,放在火上一烤,趁热弯曲,就形成了一个圆孔。再把竹子削成一片片一米长两厘米宽的竹条,从中间烤热后对折,再用麻绳上下扎两道,扎好后套进一个木制的嵌盒里,就做成了一个枷。把枷安装到竹竿上的圆孔里,一把梿枷就做好了,双手抓住手柄上下挥动,顶部的枷就做纵向的圆周运动。不知道远古的先人们有着怎么样的热情和智慧,发明了这种简便实用的农具。 麦子本不是家乡的主产粮食,但在儿时的记忆里,麦子、玉米、高粱却是人们餐桌上必不可少的食物。家乡在大别山区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七分山场一分水,二分田地来糊嘴。即使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村里仍有很多人家粮食不够吃,特别是子女多的家庭,就更显得紧张。于是小麦粑粑、玉米糊糊、高粱山芋也就搭着大米在一日三餐中穿行。最困难的时期,最多一天只能吃二顿米饭,更有节约的家庭,除了孩子,大人们都吃一顿米饭,其余二餐都是用杂粮甚至是蔬菜对付,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能奢侈一点。 农历五、六月份,正是麦子成熟的季节。青山绿水间,蜿蜒的小路旁,平缓的山坡上,你会瞥见那一片片金黄,微风吹过,金黄色的麦浪送来一阵阵清香,沁人心脾。嗅着麦香,农人们由衷的自豪,满脸喜悦,乡亲们照个面也会谈论着今年的收成,问候着收割的日子。 选一个晴朗的日子,全家出动,拿着镰刀,拎上一壶浓浓的黄大茶,去地里收割。一茬茬舞动的黄绸,在锋利的镰刀“嚓嚓”声中被一段段的切割,一把把攥在手心,是那样的充盈实在。孩童们跟在大人后面,捡拾起一串串散落的麦穗。喜悦融化在汗水里,汗水滴落在土壤中,欢声敲打在镰刀上,笑语流淌在山风间。 一捆捆麦子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欢跳,一片片的铺在夏日的阳光下。待到正午,太阳最炽热的时候,女人拿出一把梿枷,邻家的女人来了,亲戚朋友家女人也来了,于是稻场上手柄舞动,梿枷跳跃在干燥的麦秸上,一粒粒带着泥土芳香的麦子破壳而出。打麦的女人们扭动优美的身姿,迈着规律的步子,踏着梿枷和麦秸碰撞出的曲子,伴着对来年的希望,演奏着一幕幕丰收的歌剧。 梿枷,就是这曲歌剧的指挥棒。它指挥女人们保持着挥舞的节奏,远远看去,一排简朴的布衫,二个,三个或者五个,说着话,或贴己私房,或家常里短,还有会唱的哼着曲子,手中的竹竿同时扬起又同时落下,梿枷拍打在麦子上,一段打完,同时向后迈出一大步,不会有任何差错,也不会有任何杂音,整齐划一,从侧面看去,如同一个女人的独舞。 偶尔有玩童,拿起比自己身体长出许多的梿枷,在一边学着母亲或者阿姨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麦子,没保持好平衡,身子一歪,镰枷打在空地上,发出空洞的声响,女人们笑着嗔怪几声。孩子们就一扔梿枷,一边阴凉去了。 慢慢长大的我,也经常用梿枷帮母亲打麦,惭愧的是,到现在我都没能用好这个古老的农具。梿枷看上去很好操作,其实想打好还真不容易。用力要均匀,身体、脚步都得紧跟着配合好,一旦掌握不好,在圆周运动的两个临界点,梿枷就会停止或者倒向一边。看母亲轻盈的近似于舞蹈的身姿,我很不服气的学着,但终究还是没能学到。 新麦打下来,女人们总会在一个同样晴朗的日子,拿出大木盆,洗麦淘沙,晒干磨粉。等到满屋里弥漫着麦子香气的时候,一锅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就做好了,咬上一口,软乎乎,甜津津。送几个给隔壁邻居和亲朋好友,换来一阵夸奖和道谢。
改革开发以来,随着党对农村政策的不断调整,一项项爱民惠民措施的实施,农村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条条整洁平缓的水泥路修到家门前,一座座时尚新颖气派的楼房依山傍水,每天都是新的气象。家乡的人们再也不会为粮食犯愁,顿顿大米饭,家家有余粮。有限的一点田地,再也很少种麦子玉米了,种上的是大棚蔬菜、茶叶、板栗、猕猴桃、中药材等等,这也成了乡亲们收入的新的增长点。梿枷作为一种原始的农耕工具,也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于是小麦粑粑、玉米糊糊、高粱米饭就成了稀罕东西,成了农人和城里人都崇尚的绿色天然、保健养生的食品。现在回到家乡,也只能在红白喜事、逢年过节时才能尝到。老家偶尔做一些,总会托人捎点,或者打个电话,让我和妻儿一起回去尝个鲜。 城里的煤气灶总是不能蒸出家乡的味道。小城里天天也有小贩,推着小车沿街叫卖:“大馍,大馍”。于是,买上一个,回味着家乡的麦香。 梿枷已经渐渐退出农村生活的舞台,但它那浸润着麦香的味道和舞动的旋律,依然清晰的定格在我的记忆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