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注册,即可查看完整内容,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潜山论坛。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注册会员
x
白发新娘 迎亲的车子在一阵鞭炮声中徐徐启动了,车内的新娘是年近七旬的李奶奶。几十年的幸酸,大半辈子的艰辛和那些注满心头好多年的泪水,被喧闹的气氛掀到了九霄云外。
李奶奶是我二十九年前插队时的邻居,也是生产队的妇女队长,那一年她三十八岁。一对双胞胎的儿子和一个身患残疾的女儿共同支撑着一个没有男主人的家。
我只听说她的丈夫是一位地道憨厚的农民,在“文革”的头一年,他一病不起,撇下母子四人独自先去。二十八岁,充满活力年龄的她,却失去了那种用任何东西也无法替代的爱。日出而做,日落而歇,夜守孤灯,抚养子女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在那个尚未开放的年代,传统的守节思想是她坚信不移的理念。劳作一天七分工,五毛多钱,要养活一家子,还要供三个孩子上学,那是一段多么艰难的日子。不少好心人劝她让一对读高中的双胞胎歇学回队劳动挣工分,她脸一沉,眼一瞪:“笑话,读书又不花你的钱,各吃各家饭,吃饱去犁田。”倔强的性格烙定了她生活的坐标,她硬是靠着一副铁板的肩膀挑起着全家的生活和三个孩子求知的重担。
我忘不了一九七八年那一对双胞胎手捧入学通知书在母亲面前长跪不起的场面。在那个年月,那样一个家庭,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对四邻八村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轰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两个孩子穿着依然是打着补丁的裤子,在乡邻的目送下缓步走出村口,也许是兴奋,也许是趟过艰难后的喜悦,也许是深知未来生活的更多艰难,一家人几乎都是以泪洗面。突然,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两个孩子猛地转身,“扑通”一声一齐朝母亲跪下,把大红的入学通知书高高地举过头顶:“妈妈,这里面全都是您的心血啊!”那声音着实让人撕心裂肺。一家人抱作一团放声大哭,仿佛是将以过的艰难和全部的辛酸在倾刻宣泄。此情此景,实乃少见。眼前幸喜的思绪一下子被常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哭声带到了那让人不愿回眸的日子。
为给孩子攒学费,她将一摞医生开的药单子悄悄地收了起来,为了多挣工分,一个女人家同男劳力一样干,在春耕夏收的许多日子里,好几次她就在我的旁边不醒人事地栽倒在泥田里,被人抬起后找一个树荫下歇一会,喝几口凉茶,裤腿一卷照旧下田。那时,我从心里敬佩她又有些不可思议。强女人有,可总不能不要命吧。其实,我哪里知道,在她充满艰辛与坎坷的生活答卷里,她早以写进了人世间伟大母爱的誓言。
在我的记忆中,她只体罚过一次孩子,而且当时的确让人有些不能接受。七七年冬,学校放寒假不久,双胞胎鬼使神差的在生产队的萝卜地里偷拔了几个萝卜回家,被她发现后,狠心的让兄弟两站在雪地里“思过”一个多小时不算,还硬要在生产队的社员大会上作检讨,立保证。
“大伙知道,我家是不宽裕,他爸走得早,日子是紧巴,可我不愿意让孩子来偷,填补日子。人,穷不怕,孩子大了也就好了,可志穷,就是长到一百岁也没用。”散会时,她当着大家的面向队里的会计交上了一毛钱。区区一毛钱,如同一根做人的标杆,如同一面照映人的心灵的镜子。我想,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一晚的社员大会,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一夜心灵所受到的震撼。
我穿上军装离开生产队时,特地上门与女队长辞行。那时,她的两个儿子还在上大学,残疾的女儿在读高中。临行前我将尚未吃完的一点大米送给她,以作两年多邻居对我照顾的答谢,同时更是我对眼前一个普通农村母亲的敬仰。在后来许多年的日子里,听说她为了照顾好残疾女儿,一直没有改嫁。
前些年,听别人说她招了一门从外乡来的好女婿,两个儿子也早以分别在外成了家、立了业,两个孝心的儿子争着要娘一起过,可她哪里也不去,依旧守着那个注满田野芳香和她一生追求与梦想的老地方。儿女大了,楼也盖了,人却老了。几十年的辛劳岁月早已化作满头花白的风霜。
说来也巧,先前大队老支书的老伴前几年也过世了,还是儿女们真正理解母亲的心。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儿女们用心为母亲编织出了那条溶汗水、辛劳、心血和孝心的红线。
望着迎亲的人群,望着远处开来的花车,望着从车里缓缓走出的白发老人,我的思绪定格了。可敬的女队长,岁月虽已染白了你的头发,可你在乡邻们的心中依旧是光彩照人的新娘。
潜山县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 曹 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