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插秧时

最远的距离

      立夏过后，气温犹如青春少年,激情张扬，热烈的喧闹起来。不经意间，大地已经绿油油一片，恣意盎然，热气腾腾。雨水也渐渐多了起来，寂寞的田野早已在牛鞭的脆响中苏醒，早早被翻犁过的泥土，被雨水浸润得酥软，再经由耙耖的精心细作，梳理得平整光洁，灌满水，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犹如一面面宽大的镜子。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乡村四月》----翁卷）布谷鸟不时的在催促着勤劳的人们，知了的声声叫唤也在提醒着：该插田了！“小孩望过年，大人望插田。”插田是一年农活中最具希望意义的事。在经历了秋的收获冬的思考春的畅想后，夏种就是对一年希冀的践行。
     春争一日夏争一时，农无三日闲，每到插秧的日子，田垄间热闹起来。初夏的清晨，空气温和湿漉，灌了水的稻田在微风中泛起点点涟漪。一大早，男人们就来到田间，脱去鞋袜，把裤腿卷起一尺来高，往手心吐口唾沫，抡起筢锄，拉起满满一锄被浸泡的酥软黏糯的田泥，缝接上做田时被削成斜角的田埂，再用筢锄蘸水压实拉平，新做的田埂上就现出几道筢锄的齿印，光滑洇润，如街市里马路边平整的地砖。厚实的田泥砸在坚实的田埂，发出啪啪的声响，伴合着筢锄蘸水打压的噼啪声，一串连贯的单音符就在山坡平畈间欢快的弹唱起来。
    待到新起的田埂半干柔软的时候，打田埂的男人倒过锄头，轻轻地在田埂边缘砸出一个个小窝，女人跟着后面丢进几粒黄豆种子，再用灰粪盖上，一个多月后，清新香嫩的黄豆味道鲜美，或炒或做汤，都是一道很不错的农家菜。
    等到这一切都做好了，就是选个好日子插秧了。插秧在过去绝对是一件很讲究的事，听老人们说，古时应该请神的，以保佑一年丰收。我想，其实也还有热闹一番的意思，打酒割肉，犒劳一下一年的辛勤劳作。现在虽然不再讲究这些神圣的仪式，但勤劳质朴的人们还是要按传统礼数去周全的。尽管农村经济的飞速发展，但栽种水稻还是家乡人们的主要农事，口粮田是不会轻易丢弃的，只是经营方式略有变化而已，有人不再自己耕种，或承包或出租，也有极少数采用抛秧这种省力增产的方式，但在山区乡下，手工插秧还是为农人们普遍遵循。
    插秧一般是要请工的，提早找了工，备齐酒菜。天刚放亮，请来插秧的人们陆续来到主人家，女主人开始烧茶做饭。主人招呼着喝过茶，抽了烟，就去秧田里扯秧。绿灿灿的秧田在田畴间特别的耀眼，浅浅的水里漾满了生机，男人们粗糙阔大的双手在密密麻麻的绿毯里灵巧的飞舞。瞬间，四五寸长的秧苗被捆扎成一把把，不用拿眼朝身后瞅，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扎好的秧苗被抛在身后，有人拾起，装进簸箕，擅悠悠担到水汪汪一片的田头，又是一道道弧线过后，要插秧的田里就点缀着那一把把绿色。整个水田里，好像一个硕大的棋盘，那一把把秧苗如一粒粒棋子，准确的立在田间。
     吃早饭时，能喝酒的在盛情中总是会喝上几盅。饭毕，带上茶壶，主人客气地给每人奉上一包香烟，不在乎好赖。插秧的人们挽起裤管，清凉的田水刚刚漫过脚踝，人们估摸着距离一字排开，拿起一把秧苗，左手托起散开，右手拇指和食指捻起三四颗秧苗，弓着身子，轻盈的插进松软的泥里。茁壮的秧苗贪婪吸允着黝黑的泥巴，随风摆动，扯起条条绿线。人们不停的往后挪动脚步，泛起一股混黄的泥水，退一步，绿成一条线，退几步，绿成一大片。
     插秧的人们是不会沉寂的，有人提议比赛，看谁插得又快又齐整，庄稼人即使是帮人做事，也是很实在的，非常尽忠，绝对不会偷懒，于是大家积极响应。人们在相互调侃中开始了比赛，气氛是轻松热烈的。双手规律的挥舞，右手不停的一上一下，如同小鸡啄米般，来回于左手和水面之间。远远望去，四五个或者六七个，弓着身姿，穿梭在那一条条绿线之间，如同五线乐谱上的加重音符，伴合着爱唱的男人粗犷的音喉，分明是在奏响一曲希望的田野之歌。
     有人速度很快，于是有人就被一圈绿线包围起来，大家直起身子，哈哈大笑，善意地作弄着落后的人。落后的人也不愠怒，一边加紧了手上的动作，一边大声的辩解着慢下来的原因。包围圈缩小了消失了，那人自嘲的笑笑，在大家的取闹下狼狈的逃离包围圈，赶紧另起一条线，开始新的栽插。也有喜好乐呵的，不时讲一些荤段俗闻，有人跟着插科打挥，引起阵阵笑声，要有女人在场，女人只会笑着嗔骂几句，一般断不敢接过话茬，也不敢认真，如若如此，只会引来更多的调笑嬉闹。也有人在谈论着农村的政策，天气的变化和务工的艰辛，子女的学习或者婚事。因为在他们看来，只有这些话题才是他们永恒的牵挂。
     烈日当头，大家停下手上的劳动，上得田头，休憩片刻。喝着酽浓甘洌的茶水，抽着主人敬过来的香烟，盘坐着，斜躺着，顶着草帽，或者倚靠在田边的树荫中。间或有人腿上趴了一条蚂蝗，这东西专门吸血，而且没有疼痛感觉，顶多有些痒，等到发现，蚂蝗的半截身子已经钻进肉里，庄稼人是不怕它的，逮住一头，使劲一拽，一股鲜血流了出来，抓起一把泥巴糊上，笑骂几句作罢。
     遇到附近田里也有人插秧的时候，就有人冲着扯上一嗓子：急着做么事，歇伙吃根烟喽！那边回应着：好嘞！于是，几家插秧的就凑在一起，田头间霎时热闹起来。笑谈声惊得树上的知了停止了鸣叫，一丝风儿也没有，闷热中，马上有人说：干活干活了，好赶早点收工。如遇雨天，情况就有些糟糕，薄薄的雨衣拖在水面，不仅影响了插秧的速度，而且常常弄得一身透湿。但选定的日子一般是不好更改的，所以也不会妨碍人们干活的劲头。至多主人多贴点酒，暖和暖和身子也就罢了，毕竟庄稼永远是农人的至爱。
      一天的忙碌终了，晚席间也就成了最热闹的时候。尚未开饭，人们开始清洗裹在腿上的泥巴，衣服上的泥巴就不顾了，那个自有家里的婆娘去打理。卸下一身疲惫的人们随意的坐在主人的家里，喝茶抽烟拉呱着，静等着丰盛的晚餐。
      酒后微醺，乘着夜色告别主人家，插秧的人们行走在乡间小道，乡间的夜色静谧安详，月儿早早的挂在树梢，微露着笑脸俯瞰人间，为晚归的人们照亮了回家的路。风儿轻轻吹来，送给人们一阵庄稼地里的清香，烟头闪亮，温暖着农人们的心头。
      插秧的人们加快了脚步，早早回家休息。明天的晨曦中，又一片秧苗在期待着他们。

3Q哥

有图有文，又是一篇绝佳的原创，一篇上乘的好贴。
为作者朋友入住《潜山论坛》感到非常欣慰。
文章写出了农村的真实、农村的原野气息，读来倍感亲切。
因为我小时候在乡下时，就亲眼所见作者描述的情景。

天柱云飞

回复 1# 最远的距离


[color=Blue]  《插秧》
乡村四月看农耕，
布谷声声处处闻。
可怜田间皆叟嬬，
不见少壮踏泥埨！

独钓寒江

《回天柱云飞。插秧》

少壮离乡为谋生，
空余叟嬬种田人。
布谷唤归声啼血，
四月不忍看农耕。

消失的光年

潜山新闻是不是 说机插秧么 ？？

独钓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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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地区吧！
潜山不是平原，沟沟坎坎太多，许多地方插秧机用不上！

潜山小刺客

很有是梯田模式啊，没办法用插秧机啥的，但是却更添了农村特色一景！ 美哉！劳动人民辛苦！

消失的光年

回复 6# 独钓寒江


    以前不是 有抛秧么？

大唐设计

不事农桑十年整
充耳暴力加色情
阅览楼主美图文
更思家乡布谷声

消失的光年

回复 8# 消失的光年


    所以山区可以选择抛秧啊 ！
平原可以机插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