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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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别山之战

1942年12月18日的中午，天气晴朗。一架日寇飞机，飞到了太湖县西弥陀寺的上空。上面载着从南京开完高级军事会议后，回汉口的日本第11军司令、华中派遣军指挥官冢田攻大将，以及藤原武大佐等九名高级军官。

是时，驻在弥陀寺的，是国军第48军138师李本一部的412团3营9连，这个高炮连的几个将士正在那儿演习训练。

忽然一架敌机由东悠闲飞来，且又飞得不高，仿佛是在欣赏自己家中花园的风景。将士们一见，登时怒火中烧：“小鬼子，你也太嚣张了！老子赏你几颗好果子吃！”几个人说干就干，对着敌机连发几炮。只见那飞机怪叫一声，晃了几晃，拖着长长的浓烟，绕山低旋了一圈，便朝前面的山上撞去。只听得“轰隆”一声惊天巨响，顿时地动山摇，火光冲天！飞机终于坠落在弥陀寺镇田家滩附近的筋竹冲杨树垄。那熊熊大火，映红了整座山头！

138师的这一炮可把日寇打懵了！不仅侵华日军总司令部乱作一团，连其国内大本营也大为震惊，无比愤怒。

冢田攻因在华作战有功，才宣布被晋升为大将，并内定其为：以“通过偷袭重庆和西安，将战火引向中国战备后方，加速灭亡中国”为主要内容的“五号作战计划”的总指挥。这样的重要人物，怎会在当天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于是，严令侵华日军总司令部不惜一切代价，迅速查明真相。

侵华日军总司令畑俊六命令华中派遣军，调集第3师团、第40师团、第68师团及第116师团各一部，共约16000人的兵力，于19日、20日，由武汉、合肥、安庆三个方向，分五路向大别山一带进击。

第68师团由蕲春经黄梅，进攻太湖；第116师团一部由安庆攻潜山至太湖，与第68师团东西对进，打通皖鄂公路，希冀会师于皖西南的破凉亭、二郎河一带。第3师团由浠水北攻罗田，第40师团的户田支队由宋埠绕过国军第39军防线，与合肥西进之军，以夹击并夺取安徽省临时省会所在地立煌县为战略目标。

与此同时，日寇频频出动飞机，在宁汉之间、大江南北，往来侦察；地下谍报人员、特务队，纷纷在皖西鄂东、沿江西岸，寻找线索。最后终于认定冢田攻的座机在皖鄂边境的深山中失事。

消息一出，国军这才知道138师钓到了一条大鲨鱼！这可是中国军队击毙的日本侵略军中、军衔最高的指挥官，尽管其授衔才几小时！中国最高统帅部下令嘉奖有功将士，并为此大力宣传，以长自己的志气，灭敌人威风。

中国军民闻讯欢欣鼓舞，日寇则气急败坏，在积极搜寻飞机残骸的同时，疯狂加以报复，全力扫荡大别山一带的中国军队，特别是高炮部队。

面对日寇的疯狂扫荡，为保存实力，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安徽省主席、21集团军总司令李品仙，指示各部：先期让开大路，避敌锋芒；待其战线拉长后，则伺机扰敌、疲敌、袭敌；最后集中优势兵力，消灭其有生力量，达到驱敌的目的。

12月21日，日军新任第11军司令官横山勇中将，派出的多架次飞机，经仔细侦察，确定冢田攻乘坐的飞机，在太湖县西的弥陀寺附近被中国军队击落。于是，便一面遣飞机前往那里，扫射轰炸以泄愤；一面命东西两路军合击弥陀寺，寻找冢田攻的尸体和飞机残骸。

驻安庆的116师团长武内俊，闻风而动。从铜陵、池州等地抽调兵马，加上安庆本处的日伪军，共4000余人，由志摩联队长率领，沿高宿公路，向潜山、太湖进犯。沿途军民，纷纷逃难躲避。

当一群日寇经过潜山源潭铺山边时，那不远处的山洞里，正藏着十多个没来得及远逃的乡民。其中有一个少妇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不到周岁的吃奶婴儿。听着外面人喊马嘶的喧闹声，洞里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那少妇更是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哭出声来。

直到外面悄无声息，日寇早已走远了，人们才从洞里爬出来。那位年轻的母亲这才发现孩子已被捂死了，不由得放声大哭。大家见了，也潸然泪下，齐骂：“这都是该死的鬼子造的孽！”

志摩见一路没遇到强烈抵抗，便很快越过潜山，直趋太湖县城。是时，骄横的志摩，胆子又大了起来，乃兵分三路：一路由西森大队沿公路继续向前，往宿松、黄梅进发，接应由湖北而来的68师团的步兵第58旅团；一路由藤木大队向潜山水吼岭、五庙及岳西进发，查找138师、176师及48军大炮营踪迹。自率大队人马，向西部山区前进，由李杜店、辛家冲、南阳河上行，杀向田家滩；去与由68师团步兵第57旅团黑濑少将指挥的、由第61大队和62大队组成的西路军汇合，要分别从东西两面夹击弥陀寺。

两路日寇凭借猛烈的炮火与天上飞机的协助，气势汹汹，分头奋进。沿途实行“三光”政策。所到之处，疯狂报复无辜百姓，大肆烧杀掳掠。致使数百里浓烟滚滚，鸡飞狗跳，百姓逃匿。

方圆十几里的田家滩，12座村庄全被烧光，1000多间民屋化为灰烬；没来得及逃避的百姓，或被日寇刀刺射杀，或被抓去做苦力，当挑夫。两个10多岁的孩子在山上打柴，见家中房屋着火，惊骇不已，站在山岗上呆望。日寇看见，便将其当作活靶子来打。农民余永龙，被日军捅伤后拖去活埋；祝某全家5人，有3个被杀。日寇凡捉到妇女，则轮奸取乐，甚至先奸后杀。

据不完全调查，地广人稀的田家滩一带，此次就有80多人惨遭杀害。日寇种种罪行，罄竹难书。战后有人粗略统计，大别山之战，受害民众，达五六千人；房产、财物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驻在太湖西部的是国军第138师。师长李本一，英勇善战。其令412团、413团，分东西两面，依崇山峻岭的有利地势，时或伏击敌军的先头部队，待敌大队人马来时，便迅速撤入深山，敌寇望得见，却够不着；时或于险要隘口处，阻击敌人，以最小的代价，获取对敌较大的杀伤；甚至凭借高山陡坡的地势，将巨石滚下，打乱敌人队形，消耗其弹药；又常伺机截击其尾，毁其辎重。至夜间，更是利用敌寇人生地不熟之机，摸营偷袭，扔上几颗手榴弹，打上一阵排子枪，便四散而去。那黑夜间，不要说敌人不敢追；就是追，哪又看得见、追得着？只好胡乱开枪放炮，空耗弹药。

如此种种，根据敌情变化及地形地貌的不同，国军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打击敌人。日寇的炮火虽然猛烈，但都实效不大；人数虽多，可又散在逶迤的山道上，形如长蛇，难以形成拳头，却处处都有随时被袭击的危险。几天下来，已显得筋疲力尽了。

25日下午，日寇东西两路军终于会师于弥陀寺。凭着天上飞机滥炸，地上大炮猛轰，虽然摧毁了弥陀寺附近山上的几座国军碉堡，伤了不少国军将士，但在与138师的激战中，其自身也伤亡了上百人。

日寇占据弥陀寺一带后，终于在田家滩的河沙滩里，找到了被国军掩埋的飞机残骸和冢田攻等12具被烤成焦鱼片的尸体，总算完成了此行的一项重要任务。于是，便用刺刀押着抓来的当地村民，两个人一组，肩扛手抬，将那些烧焦的尸体和飞机残骸，由牛镇沿大沙河，运到太湖县城，接着运往安庆，随后又运至南京火化，最终将骨灰运回本国。而那些运输的苦力，却如泥牛入海，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北路立煌之战，因21集团军代总司令张义纯指挥失当，39军、7军、48军未能协调一致，而让日寇钻空子，攻占了临时省会立煌县城。48军军长苏祖馨见北路战局失利，乃随即改变本军部署，于27日命令138师、176师集中兵力，阻击进犯之敌，反攻潜山、太湖。

28日，176师周孟雄率258团，夜袭高河埠，与敌混战，击毙杀伤日伪军百余人。日寇116师团调土铃大队，由安庆北上增援桐城，行至金神墩，遭覃振元所率领的526团伏击，伤亡近两百人；随后，周孟雄团又由南边的高河杀到，新四军7师挺进团也从桐西赶来，铃本见三面受敌，只好往练潭方向撤退。

次日，在176师全力猛攻下，桐城之敌弃城南逃，由土铃接应回安庆，桐城收复。

志摩联队的藤木大队，从太湖分兵后，分3路向潜山水吼岭一带进攻。一路经黄栗树岗、青风岭、五庙，于1943年元月6日，进入岳西，在柳畈等地残害百姓；一路经许家畈、响肠河，于元月7日，进入水吼岭的割肚畈，在飞机的掩护下，追击由水吼岭撤往林畈的48军大炮营。一路经西界岭、黄龛，于元月8日进入水吼岭。

日军所到之处，逢人就杀，见房即烧。来不及逃避的当地民众和随军家属，遭日军残酷蹂躏，或刺死，或烧死，甚至割舌剜心。黄龛一妇女被日寇轮奸得眼球突出，鼻孔及下体流血不止；塘湾村民卢某等三人，被日寇抓住后，用铁丝穿住锁骨吊起来，再用钢丝钩钩出舌头并割下，然后才杀死。

元月8日，48军苏祖馨军长率军部及直属队，由霍山县深沟铺赶来，当即对敌猛攻。日寇乃从割肚一带撤退，一把火将箱子石至水吼岭沿途房屋全部烧毁。敌机亦来狂轰滥炸，致使水吼岭上下街一齐着火。糖坊的糖汁，油坊的油料，流淌街头，一遇大火，当即浓烟滚滚，烈焰腾空；烟火数日不息，房屋尽为灰烬。

短短几天时间，日寇在水吼岭前后，就残杀无辜百姓125人，烧毁民房600余间。

日寇的一部，从水吼岭沿潜河南下，企图前往梅城。当来至黄铺的长胜关外时，其尖兵被11挺进队郝文波部巡逻哨发现。带队的副班长吴长生立即命大家隐蔽，瞄准开枪。“砰，砰，砰！”数声枪响，两名日寇，当即毙命。

大队日军闻得枪声，便边开枪边朝长胜关搜索前进。吴班副乃立即遣一名战士回驻地报信，自己则率部下迅速退回关隘，依仗有利地形，奋勇迎战。时或东一枪，西一枪，以分散诱敌；时或以两杆枪为一组，控制间隔时间，“哒哒”开枪，模仿机枪点射以迷惑敌人。

那长胜关，长10余米，高3米多，中间的门洞仅1米多宽，全由长条石块砌成。日寇远远一望，便知是个易守难攻的隘口；况且又不知对方虚实，也就不敢轻进，乃调来迫击炮，朝关隘乱轰一气。

郝部孙连长得到报告，立即派通讯兵向驻扎在野人寨附近的176师527团请援，同时率人飞奔前来，凭借关隘阻击日寇。

孙连长很快发现有股伪军由山谷向这边隐蔽运动，不觉怒火中烧：“这不是吴万年那条恶狗吗！”便对身边的吴长生等几个战士道：“你们看见了那个戴着眼罩、躲在最后面指挥的家伙吗？他就是吴万年！一条恶狗！趁着其趾高气扬，疏于防备的时候，大家向其瞄准，听我命令，一齐开枪，将其击毙！决不能让他跑了！”众人齐声应道：“是！”

少时，孙连长见吴万年伸了一下腰，身子暴露了，便大叫一声：“打！”“砰，砰，砰！”随着一阵枪响，吴万年头开脑裂，倒地身亡。一个甘心做日寇走狗的汉奸，终于结束了其可耻的一生。

毕竟日寇人多势众，炮火猛烈，双方激战半个多小时，郝部吴班副等六名将士英勇牺牲。孙连长见日寇势大，只好率部向深山撤退。

战后，当地百姓将六烈士就地埋葬于亭子凸下的大湾，建墓立碑。碑文曰：“抗日阵亡六君子之墓。”

日寇见此处山高路险，地形复杂，而由石块垒砌的关隘，又坚固异常；同时也知道已接近176师防区，深恐中伏吃亏，便也不敢进击，而是悻悻折往太湖，去会合大部队。

当日寇途经王家牌楼时，乡民张云英婆媳俩未来得及逃往山中，只好就地躲避。其媳被一日军搜出，便欲强奸。其媳拳打脚踢，仍不能脱身，哀号不已，眼看将遭敌糟蹋。此时藏于草堆内的张云英，怒不可遏，手持砍柴刀，冲将出来，跑上前去，大吼一声，狠命一刀砍在日寇那光溜溜的屁股上。日寇痛得惨叫一声，回过头来张望。张云英又是一刀，正中其脖子，顿时鲜血喷出，溅了婆媳俩一身。

听到这边有大的动静，立刻跑来两个日军。一见这场景，“砰，砰！”连开数枪，婆媳俩立时倒地身亡。看着满面鲜血的张云英，临死尚紧握砍刀、双目圆睁的愤怒不屈之相，日寇也自心惊，便将柴草点燃，把好好的一座村庄烧成一片瓦砾。

弥陀寺之敌的第61大队，在太湖花凉寺遭到138师412团伏击，伤亡百人，损失战马20余匹。

次日，412团、413团，又在龙山宫河滩，联手夹击日寇第62大队，歼敌百余并击伤其大队长饭优少佐。

西森大队原在太湖分兵，一开始沿公路往宿松、黄梅进发时，便同时分遣崎山中队侵入望江。

留守望江的是176师258团一营，营长李忠英闻讯，主动放弃县城，疏散民众，同时知会新四军泊湖游击队，协同抗敌。自率本部悄悄绕道奔往太阳山，掐断来敌归路。

这太阳山横亘在县城西北二十五里的凉泉东境，九峰逶迤，地势险要，扼太、望两县通途。其上有日寇原来遗弃的碉堡和战壕，李营长熟知此事，故抢占此山，立即整修工事备战。

崎山得了一座空城，后闻知中国军队占据了太阳山，乃率两个小队近百名鬼子来攻。李营长命一连长陶太平，凭借山上工事固守，以吸引敌人，待日寇进入伏击圈后，自己便指挥二连及警卫排，居高临下，猛烈扫射。在突然袭来的枪林弹雨中，鬼子顿时伤亡了二三十人。

崎山一见中了埋伏，且地形不利，便赶紧回窜到阎王冲一带，想连夜逃回望江县城。

黄昏时分，当崎山一行垂头丧气来到金井庙的山岗下时，突然一声枪响，岗上飞下数十颗手榴弹，同时“嗒，嗒，嗒！”机枪声、步枪声响个不停。原来是李营的三连长王太佑，率部在此拦击了。

崎山大吃一惊，为了活命，只得硬着头皮，率部往前冲。双方立即激战起来。不一会儿，李营长已率一连与二连从后杀来，两面夹攻，日寇顿时慌乱起来。

崎山到了此时，一面吼叫打气：“城里援兵马上就到！”一面挥刀督兵往前冲，妄想杀出一条血路。虽然双方都在拼命，但单拳毕竟难敌四手。激战中，挥刀督战的崎山，身中数弹，倒毙在地。

随着崎山的阵亡，鬼子兵逐渐失去斗志，或死或逃。天尚未全黑，围歼敌寇的战斗就结束了。

李营长此时又隐约听到县城方向枪声不断，便赶紧组织了一个四五十人的精干小分队，命二连长卢寿荣率领前往县城，去接应攻城的泊湖游击队。

留守县城的一小队鬼子兵，已被游击队声东击西、纠缠得顾此失彼，惊慌失措；今又见大队中国兵杀来，知道大事不妙，便拼命闯出重围，撒腿逃走了。

这一仗，入侵望江的一个中队日寇，被消灭大半，连久经战阵的中队长崎山也命丧黄沙。

至此，日寇东西对进计划破产。68师团第57旅团的黑濑旅团长只好率所部经弥陀寺，由原路返鄂；由高宿公路东来的第58旅团，见势不妙，亦掉头西去。116师团的志摩联队长见大局已定，唯恐被歼，乃星夜赶往潜山，向安庆退去。

138师见日寇退走，乃沿公路随后追击，先后收复了太湖、宿松和黄梅。

176师的527团则由天柱山突出，拦击116师团的志摩联队之尾。碰上鬼子后卫部队正在梅城内外到处放火。团长杨创奇大怒，立即指挥将士猛扑上去。日寇败退，军心已乱，况且见对方来势浩大，弹如飞蝗，怎敢应战？只好丢下数十具尸体，如飞逃去。杨团便趁势收复了潜山县城。

此次以太湖为中心的大别山之役，以敌寇伤亡800多人而告终。敌我双方激战后，依然是恢复了原来的对峙状态：敌占安庆、合肥等较大城市，国军则占据了各县城及广大乡村，并重新控制了高河埠至宿松县的公路交通线。

由于冢田攻座机被击落，让中国最高统帅部从缴获的残存秘密文件中，掌握了日军今后的作战方向，致使日军大本营彻底放弃了酝酿多时的“五号作战计划”。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对当时抗战最艰苦的中国军民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鼓舞！更激发了人们的抗日斗志，坚定了抗战必胜的信心！

云风山潜

战争都是在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