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民间故事：爱情的苏醒和回归（九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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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的苏醒和回归 （九十五）

编者按：故事精彩曲折，让人始终伴随着他们的情感经历而纠结着。读后如饮百年陈酿，回味无穷。

狂欢节最后一天的午夜，整个巴黎还在喧闹着。出生在外省，风度翩翩没有丝毫纨绔子弟恶习的年轻骑兵上尉莱昂来到巴黎九区歌剧院。歌剧院的假面舞会正进入高潮，他在人海中徘徊了一会，没有遇见一个相识的人，便向门口走去。这时有两位戴着假面具的贵妇人正走下客厅的台阶，她俩优美的姿态和艳丽的服饰吸引了一群轻佻的年轻人拥挤在后面献殷勤。忽然那位更年轻的夫人让长裙绊了一下，就在她停顿的一瞬间，发现女伴不见了，于是环顾四周，想找一个保护者。当她看到莱昂后，便敏捷地拉住他的胳膊说：“喂，我请求你，带我出去，帮助我找到同伴。”正为她担心的莱昂见她请求自己保护，便激动地回答说：“谨听遵命。”说着便用一只胳膊挽着她，另一只手推开挡路的人群，把她带到歌剧院观众休息室，请她坐在一张蒙着缎面的长凳上面，便准备出去给她买饮料，但被她叫住了。“别忙，非常感谢你帮了我，我要去找我同伴。”“怎么，你马上就要走，能让我陪你一会吗？”莱昂带着请求的声调说。她同意了，于是他们一同坐在长凳上谈了起来。莱昂透过面具，注视着她那温柔美丽的眼睛，当他知道她是一个刚从外地来巴黎还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时，他的心融化了，热烈地表白说：“那就让我陪伴你，做你忠实的仆人吧！”

漂亮的假面女郎说：“不！先生，请别说这种话，我不接受任何人的求爱，我是自由的，永远自由的。我不想别人用忠实的锁链把我套住，让我失去自由。”莱昂有些沮丧，问她怎样才能得到她的怜悯。假面女郎冷静地打量了他一下说：“你如能做到不疯狂、不欺诈，保证顺从，谨慎耐心，守秘密，才有可能。”莱昂发誓这一切他都能做到，并告诉女郎，他叫莱昂，骑兵上尉，刚随队伍来到巴黎。同她一样，家也在外省，很高兴认识她，想请她摘下面具，让他有幸目睹她的芳容。“不，你永远不会认识我，关于我的事，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假面女郎言辞坚毅地说。莱昂楞了一下，他从未见过如此古怪而任性的女人，这更促使他要了解她，解开这个谜。他显得有些气恼地说：“你太不近人情了，让人没法接近你。”假面女郎没有介意，反而问道：“你在巴黎还要住多久？”莱昂说：“这关你什么事呢？你既然拒绝我，不想见我，问它干什么呢？”“怎么见得我不想见你呢？我是愿意再见你的。”假面女郎刚说完，她那走散的女友偕同一位和蔼庄重的男子找来了。“我的上帝，你怎么啦，我们到处找你快两个钟头了。”假面女郎的女友说。“那我们走吧！”假面女郎对她的女友说。听到她们要走，莱昂的头像铅块那么沉重。说：“就这样走了么？至少你得允许我陪伴你上车吧！”假面女郎挽起他的手臂，随着女友和她的舞伴离开了休息室。快到歌剧院门口了，莱昂再次肯求女郎赐予他俩再次见面的机会，假面女郎答应在游乐日的那一天再到这儿来同他见面。莱昂惊讶地说：“三个星期！这多难熬啊！我会急晕的。不能提前吗？”假面女郎说：“不能提前，我不能打乱我的计划。”莱昂问她什么计划，假面女郎叫他别问，只是说：“我会想念你的。”说完登上装饰华丽的四轮马车，驾车的是一个黑仆人，瞬间马车就消失在人群中了。莱昂怅惘若失，在昏暗的街灯下，回到自己的寓所，可是他无法入睡，脑海里满是那位迷人而又神秘的假面女郎。她轻盈窈窕的身段，温柔多情的眼神，悦耳动听的声音，说话又是那么简练机敏。三个星期他等不及，他决定明天就出去找她，哪怕走遍每一个街道。三个星期中，他穿街越巷，商店、剧院、舞场都留下了他的足迹，除犯下无数次唐突失礼的举动外，他一无所获。游乐日的前一天，听差给莱昂送来了一封短柬，“先生，你一定记得，星期四凌晨一点，在歌剧院舞厅的挂钟下面，有人在等你。”

在指定的日子，大剧院的午夜钟声敲响了。莱昂早就等在挂钟下面，他的心中交织着爱的焦躁和好奇的冲动。凌晨一时，穿白色开口舞衣，戴黑色面罩的女神终于降临了。她放慢了脚步，让那些陪同她一道来的人走在前面，她朝莱昂点了点头，莱昂奔上前紧挽着她圆润的手臂，深情地向她叙述三周来思恋的痛苦。假面女郎带点讥讽地语调说：“是的，你没有说假话，我调查过你，你颇得长官们的器重和部下的爱戴。对待女人也尊重体贴，这些都有利于我的计划。”“什么计划？”莱昂迫不及待地再次问道。女郎庄重地说：“在我未确定你有温顺和谨慎的品德，以及你用名誉担保的诺言之前，我不会告诉你。”“我用名誉担保，我用签字保证！保证服从、温顺、谨慎！”莱昂注视着女郎如同面对圣母般喃喃发誓说。女郎听后，胸脯急剧地起伏着，假面下的脸颊也胀得绯红。她似乎用梦中的声音说：“是的，你会的，我相信你。”“让我们离开这些人群。”莱昂挽着她的手说。“到那边请允许我除掉你脸上这张讨厌的假面吧！”听到这话，女郎突然缩回了她的胳膊说：“莱昂先生，你错了，你缺乏耐心，你的轻浮伤害了我，看来只有当你完全同意遵守我提出的条件时，才能等候我的安排，明天你将收到我的短信。”说完她就走进人流中，急步离开。“不，我不放你走。”莱昂几乎用哀求的声调说。“送我上马车”女郎威严的口吻不亚于司令官的命令。忠实的黑仆人早在剧院门口备好了马车，他向女主人鞠躬后，便拉开车门，让女郎上了马车。“请允许我陪你一同去！”莱昂叫喊着奔下歌剧院门廊的台阶。女郎没有理睬，命令黑仆人启动了马车。莱昂无奈的望着马车绝尘而去。

第二天，莱昂焦急地等待着信使，三番五次地向看门老人询问，当他拿到信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它，但信上的内容，却让他茫然无措。幽会的条件十分苛刻，信上说：明天半夜将由她的仆人来领他去一个地方，他必须蒙住双眼，听从引导，相会时必须保持肃静。回去后必须谨慎，不作无谓的追索。如果接受该条件，就签字保证，套入信封，放在自己的门上。莱昂兀然不动地站了良久，百思难得其解，不知道这轻率的签字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然而，女郎优美的形象却对他有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他不再挣扎。抓起一支笔在来信下面写上了：“我用名誉担保，履行一切条件。不过，请允许我携带佩剑。”他把信放在自己的门上，当天黄昏就被人取走了。第二天早上他收到了一封短笺：“剑可以带，莱昂先生丝毫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当天晚上，莱昂听到一辆马车停靠在门口的声音，他的心卜卜地跳动着，迅即取了佩剑，来到车前。黑仆人请求蒙住他的双眼，莱昂顺从地点点头，仆人扶他上了马车。马车启动后，不知走了多少时间，来到巴黎郊外一幢别墅里。莱昂在仆人的牵引下，上了楼梯，穿过几个房间，来到一个馨香扑鼻的幽室。他的障眼布被解开了，莱昂看到黑仆人靠　近他站着，一手提着灯，另一只手指给他一间闺房，请他进去。并且低声说：“诚实、肃静！”莱昂解下佩剑，奔了进去。只见女郎身着丝织便服，脸上戴着面罩，半躺在一张沙发上面。莱昂跪在她跟前轻声说：“我多么幸福啊，除掉你的假面吧，恳求你不要再这样神秘了。”他一面说着，一面伸过手去，这次他的手没有遇到阻止，可是灯光立刻熄灭了。夜幕低垂，星光暗淡，当他们的身体接触在一起时，莱昂享受着黑暗，快乐超过了他的期望。时间迅速地过去，夜已深了，房间里一阵轻微的响声。一扇暗门自行打开，已穿好衣服的女郎迅即隐去，房间里只剩下莱昂一个人。黑仆人又来到他面前，请他再缚上障眼布随他出去。莱昂苦恼而又生气地回答：“不，我不出去，我要见她。”“诚实、肃静！”女郎的声间从门缝里传过来。莱昂朝着声音的方向冲去，只碰到一堵墙壁。透地门缝，他隐约瞥见一个迅速离开并渐渐消失的灯光。莱昂摸着那扇小门，用几乎呻吟的声调说：“啊！太残忍了，请你停一会儿，只有一句话。”“诚实、肃静！”黑仆人坚定地重复着。“我遵守诺言，但是我希望她人也能像我一样信守着自己的诺言。”莱昂悲伤地说。障眼布重新缚上了，他上了马车，不久就回到了自己的寓所。一场梦幻使他身心交瘁，疲惫不堪，他在昏沉入睡的梦境里追寻着那残余的温情，整整五个星期，陌生女郎杳无音信。他不由得愤然地发问：“难道那甜蜜的时刻对你的心丝毫不发生影响吗？”正在这时，信来了。那熟悉的笔迹使他面色苍白，他颤抖着拆开了它。信中女郎讲述了自己的生平，她的喜恶，她感谢莱昂，因为有了他，她可以把自己的青春遗留世上了。信的结尾说：“莱昂！为了我们共同的孩子，在孩子诞生后你会收到半个戒指，如戒指上镶嵌着金钢钻，表明是男孩；戒指上镶着碧玉，表明是女孩。戒指的另一半留在孩子身上，如果我不在人世，孩子会来找你。永别了莱昂，请把我忘掉。”

“忘掉，说的那么轻巧，奇妙的相遇，刻骨铭心的幽会，千金一刻的激情，怎么能忘掉呢？不管她去了哪里，我都要找到她。”莱昂几乎要崩溃了，他发疯般地跑遍了整个巴黎，希望再见到她，但是他的希望成了泡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位女郎名叫艾丽娜，出生在西印度群岛的马尔底尼克的一个奴隶家庭。她聪慧美丽，博学多才，十六岁时已是全岛家喻户晓的美女，求婚者络绎不绝，岛上最富有的殖民统治者洛赛里总督也对她垂涎三尺。洛赛里年过五十，长着一副好看的脸孔，可内心却十分丑恶，多疑、凶横、寡廉鲜耻、无法无天，是殖民地的暴君。他在岛上掠得美女多人，终日寻欢作乐。为了占有艾丽娜，他亲自上门求婚。艾丽娜父母无奈，只得将女儿嫁给了他。初婚时洛赛里还有点人性，不久就暴露出他的恶习。艾丽娜备受欺凌，名义上是洛赛里夫人，实际成了他的玩偶。不能外出，连见她的父母也不准，使她的父母忧郁而死。灵柩被草草地埋在山坡上，只有几棵杂树为伴。这一切对善良美丽的艾丽娜打击很大，从此她对所有的男子都怀有反感和敌意。艾丽娜二十五岁那年，她丈夫洛赛里在一次暴饮荒淫中一命呜呼了。她继承了丈夫的遗产，成了殖民地最富有和最自由的寡妇，然而她讨厌这个唯有悲痛和失望的故乡，决定移居法兰西。她少年时代的女友简吉太太也想举家迁往法国，于是她们一同雇了一条大船离开了西印度群岛。离岛前艾丽娜祭扫了双亲的坟墓，并在坟前宣誓，从此她将成为一个自由的人，决不给任何男子以支配她命运的权力。

航海中简吉太太的两个孩子经常来和她作伴，她同孩子们玩游戏，她发现自己是多么喜欢孩子啊！心灵深处的底弦被拨动了，她感到没有小孩的苦恼。如这样一个人孤单地在异地生活，她能适应吗？生活中总得有什么东西维系和精神寄托啊。漫长的旅程给了她充分的时间策划一个计划，即不结婚而能有一个孩子，不让任何男子再支配自己。她与简吉夫妇来到巴黎定居后，在狂欢节的假面舞会上，她物色到了莱昂，顺利地实现了她的计划。

莱昂没有找到艾丽娜生了一场大病，接着他的部队奉命开往法兰西北部的一个小城市驻防，他怀着失望、惆怅的心情随着队伍离开了巴黎，来到这个小城中。莱昂除散步外，别无消遣。他心中焦急地计算着日期，等待来报喜讯的戒指。那是他今后寻找假面女郎的唯一希望。

在巴黎，艾丽娜自给莱昂写了告别信后，只在别墅里逗留了几天，便收拾东西，雇好了大船，到都兰纳去了。这儿离省会都尔不远，以盛产葡萄酒闻名，且风景优美，民风纯朴。艾丽娜来小城后的第二年秋天生下了一个女儿。女儿桃花样的面颊，奶酪般的芳香，让她把自己的幸福和感情全集中在这孩子身上了。由于对女儿深沉的爱，唤醒了她对莱昂的记忆，她决定遵守诺言，向莱昂报告女儿诞生的消息。

一天早晨，莱昂操演归来，忽然背后传来马蹄声。莱昂转头一看，认出是那个黑仆人，黑仆人纵马来到莱昂身边，递给他一只封好的匣子说：“这是人家叫我送给你的东西。”说完不待莱昂说话，就一磕马肚跑了。莱昂目送着他消失才回头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是一只半截镶嵌着碧玉的金戒指，戒指背面刻着孩子的生辰日期。莱昂回到寓所，在匣子里翻找了无数次，也找不到片纸字角。他自言自语地说：“我有一个女儿了，我做了父亲了，可谁是她的母亲呢？我到哪里找到她们呢？”光阴荏苒，转眼一年过去了，第二年春天，传来了战争的消息，莱昂的部队奉命出征西班牙。莱昂饱尝够了空虚无聊的生活，战争对他不是坏消息，他准备在战场冲杀中解脱自己。但使莱昂惊讶的是，他突然被任命为将军的副官，并要他立刻到巴黎报到。莱昂来到巴黎，因他勤于公务，工作十分有条理，不久就得到了将军的器重，并视为心腹了。他从将军那里得知他只所以被任命为副官，是由德贝先生推荐的。将军说最近他要去拜访德贝先生，让莱昂同他一道去，莱昂高兴地答应了。

那天莱昂随将军一道来到德贝先生富丽堂皇的客厅，那里聚集了许多尊贵的客人，德贝太太正坐在壁炉边听那些绅士们讲新奇有趣的故事。将军向德贝太太介绍了莱昂，他便成了人们注视的目标。德贝太太转向莱昂，微笑着问他，在他军人生活中是否也有值得一谈的奇闻轶事。看到大家期待的目光，莱昂便将自己在巴黎的那段经历移植到同僚的一位军官身上。他叙述得声情并茂，如同身临其境。故事在客厅里掀起了一场剧烈的争辩。一些人赞赏这位女郎聪明且有勇气毅力，另一些人指责这个女郎轻率，伤害了那可怜的军官。听到他们的争论，一位坐在德贝太太旁边的漂亮高雅的贵妇人插话说：“我想，既然女郎对于第二次结婚非常反感，那总是有它理由的，而想做母亲的渴望让她制订并实施了她的计划是情有可原的。”莱昂打量着这位贵妇人说：“夫人，她想得到孩子，做一个伟大的母亲当然无可厚非，但她却把我这位同僚害苦了。”“她给了他什么伤害呢？”贵妇人平静地问道。“什么伤害？”莱昂被激怒了。“她燃烧起他的激情，而又把他抛弃，他将永远得不到家庭的幸福，他只有在孩子没有了母亲的时候才能认识他的孩子，他只有牺牲了做丈夫的幸福才能获得做父亲的幸福，这难道对他不是致命的伤害吗？”

“那么，他为何不结婚呢？”贵妇人继续问道。

“夫人，他怎么能结婚呢？女郎对他的印象太深了，没有任何女人能替代她在其心中的位置，况且还有那刻着孩子出生年月的碧玉戒指呢！”

那位贵妇人沉默了一下，温和地对莱昂说：“你讲的故事太动人了！”莱昂说：“夫人，这完全是真实的，将要开始的战争给了我同僚很大的安慰，他希望有一颗子弹来帮助他解脱，结束他那没有幸福的余生。”这时将军来叫他，莱昂在一片祝福声中告别了。德贝太太对那贵妇人说：“这位青年不寻常，他具有一副可爱的容貌和柔美的心肠，对同僚的见闻感同身受，并为他抱不平，说明他是一个正直的人，这样的人万一在西班牙战场阵亡，那是很可惜的。”贵妇人听后默默地离开了。

西班牙的战争异常激烈，从前线下来的伤员都被送到了阿尼河畔的村庄，莱昂随将军到西班牙去了，他急于想加入猛烈的战斗。

原来，莱昂的职位正是艾丽娜请简吉的先生出面由德贝先生任命的。那天坐在德贝太太旁边的贵妇人正是艾丽娜。德贝先生是法兰西内政长官，与简吉先生是亲戚。

艾丽娜回到寓所后，久久无法平静，在反省中她终于懂得莱昂行为是高尚的，是她伤害了他。一想到莱昂万一在战场上发生意外，她就不寒而栗。自此以后艾丽娜便经常去德贝太太家打听前方战争的消息，当她听到将军年轻的副官在一次激战中失踪不知死活时，差一点晕了过去。她匆匆告别了德贝太太，在回寓所的途中，她的心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莱昂，她在巴黎又停留了一个月，希望能得到莱昂确切的消息，但却没有一条消息让她安心，她感到受不了，决定回都兰纳去。临走她让仆人留在巴黎，给她转达来自西班牙的消息。到了都兰纳看到自己的女儿，她不由得更加思念莱昂，并喃喃地说：“她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有一天能够来代替我的那个人不存在了。”每天，艾丽娜都焦急地等待邮件，然而将近二个多月都没有莱昂的消息。

一天傍晚，艾丽娜带她的女儿在园子里玩时，简吉太太来了，她看到佣人像对待小姐那样照顾小女孩，并听小女孩喊艾丽娜“妈妈”，不由得十分惊奇，在她的盘问下，艾丽娜终于向她透露了秘密，并告诉简吉太太那天在德贝太太家里见过的那位年轻副官就是小女孩的爸爸。“怎么，就是他，看得出你很爱他，你已经把心献给他了。”艾丽娜流着眼泪点了点头，简吉太太将她紧紧地抱在臂腕里说：“不要沮丧，让我们祈祷莱昂还活着，那就一切都能补救。”

几天后，正当艾丽娜与简吉太太谈论莱昂时，一位勤务兵打扮的人进来，为外面车子里昏厥过去的伤员恳求救助，她们立刻来到马车旁，担架从车子里抬了下来，躺在担架上的伤员已不省人事。艾丽娜一见担架上的伤员，便尖叫一声，把头埋在简吉太太的怀里，哽咽着说：“他就是莱昂，他要死在我面前了。”简吉太太赶紧说：“艾丽娜，快！拿出勇气来，不要惊慌。”她们与勤务兵一道将莱昂抬进屋里，着手救护，艾丽娜派仆人去城里请来了最好的外科医生和护士。医生给莱昂做了全面检查，并作了各种急救的处置，艾丽娜急切的向医生打听着伤员的病情。医生告诉她，病人因流血过多而极度衰弱，万一休息不好发烧就很难救治。近几天是危险期，要注意观察。艾丽娜听了惴惴不安。晚上当其他人都休息后，艾丽娜一个人来到廊下，在莱昂的房门口仔细地倾听着，屋里颤抖而急迫的谵语断断续续地传到她的耳朵里。“她能来看我吗？……我要死了……我还会见到她吗？……告诉她，我就要死了，让她把我的女儿领来，我要见见她，可怜的小东西，你没有父亲了，他不能为你祝福了。”听到这些，艾丽娜禁不住啜泣起来。

莱昂似乎听到了哭声，竭力想坐起来。艾丽娜赶紧向床前跑去，柔声说：“亲爱的，别动，不要动。”莱昂用无神的眼光看着她，叹息说：“好难受，请帮我抬起头来，我能睡一会就好了。”艾丽娜将莱昂的头安放在自己的臂弯里，不一会儿他就睡过去了。过了好几个小时，莱昂醒了。当他发觉自己躺在一位不像是护士的漂亮夫人怀里时，惊讶而吃力地说：“我这是做梦吗？夫人，你不是那位在德贝太太客厅里向我问话的夫人吗？”艾丽娜轻轻地点了点头。医生来了，他给伤员认真地诊视后说：“真是奇迹，危险过去了。病人的高烧已减退，如挺过了今天，就没有生命危险了。”艾丽娜听了，苍白的脸上泛出了红润的颜色。

艾丽娜担心莱昂的病情发作，整天都在房间里看护他。到了晚上，莱昂不再发烧了。又过了几天，莱昂的神志完全清醒了，他向两位女主人表示谢意。艾丽娜和简吉太太轮流陪护在房间里，不时给他朗诵一些读物或弹奏一会音乐。这对莱昂恢复健康大有裨益，在他能坐起来时，便向她们谈起了自己在西班牙战场上的经历。原来他在一次激烈的战斗中受了重伤，一位老妇人把他从死亡线中救护了出来，他在老妇人的家里静养了一个月，当他即将痊愈告别恩人找自己部队的途中，不幸遭到敌狙击手的射击，再次受伤，幸亏被自己部队的侦察兵发现背了回来。将军派人把他送回国内治疗，途中颠簸了半个多月才回到法国，途经她们居住的地方，不是她们尽心救治，早以死去了。艾丽娜这时才知道为什么两个月来，一直没有他消息的原因。一天，正当艾丽娜同他倾心交谈时，房门开了，三岁的小艾丽娜走了进来。莱昂瞧见了她，惊奇地问道：“这漂亮的孩子是谁啊？”小艾丽娜见了陌生人，转身逃了出去。艾丽娜把她叫了回来，让她坐在莱昂的膝盖上。莱昂很激动，爱抚着问她几岁，艾丽娜为她多报了一岁年纪。莱昂忧伤地说：“我的孩子比她小一岁，但我被那女子抛弃了，至今也不知道她和孩子在哪里，我成了一个不能死而又活不好的人。”艾丽娜听了，担心地问道：“你还爱她吗？”“当然啦，我忘不了她身边的那些时光，她的优雅和任性都深深铭刻在我的记忆里。但是，也许以后会淡忘的。”艾丽娜温和地责备说：“你不能淡忘，也不应该忘记。”莱昂注视着艾丽娜说：“如果她有你这样的善良就好了，我就会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我就能陪我的女儿一块儿玩耍了。”艾丽娜轻轻抱回小艾丽娜说：“这些回忆引起了你的悲伤，对你恢复健康没有好处，你还是静心安养为好。”说完抱起女儿出去了。从这以后，小艾丽娜时常和妈妈一起来到莱昂房间，这给莱昂增添了更多的欢乐。莱昂的健康日渐恢复，他和艾丽娜的友谊也日见增长。不知不觉到了冬季，简吉太太说要回巴黎，莱昂请求与简吉太太一道回巴黎。艾丽娜建议莱昂再修养一段时间。莱昂说：“不，夫人，谢谢你对我的关照，我终归要离开这儿，我的命运注定要在等待和寻找中度过。”简吉太太希望艾丽娜一道去巴黎。艾丽娜悄悄对她说：“你带他先去巴黎，我不久就会与你们相会。”莱昂乘坐在简吉太太一家的马车上，临走前向艾丽娜道别，相互说着彼此祝福的话。马车向巴黎缓缓而去。

一周后，艾丽娜带着女儿和仆人来到巴黎郊外的别墅里，她把简吉太太请来，向她透露准备让莱昂知道整个事情经过，但仍然带点神秘而浪漫的色彩。简吉太太答应帮助她。

尽管战争的硝烟未散，但巴黎歌剧院仍是夜夜笙歌，舞衣飞旋。一天晚上，简吉太太请莱昂陪她一道去九区剧院，莱昂怕勾起不堪回首的记忆，婉言谢绝。简吉太太说只要陪她进去找到一个约好的朋友，他就可以离开。莱昂无法拒绝，只得挽着简吉太太的手臂踏进剧院。简吉太太同他在大厅里兜了半个圈子，似乎找到了她的朋友，便礼貌地向莱昂道别。正当莱昂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让他浑身颤抖的声音：“啊！我看到你了，不忠实的人啊！你把我忘了吗？你不再陪我跳舞了吗？”莱昂循声一看，白色开口的舞衣，假面具，那扣住她腰带的金刚钻扣子的女郎正向他飘然走来。“是你！”莱昂叫了起来，迎上前去拽着她的胳膊。“真的是你吗？我找了你三年，你去哪儿啦？”她顺从地依偎在莱昂的臂膀里轻声说：“你一直在找我吗？见到我真的惊喜吗？还有让你更惊喜的呢？”莱昂一听警觉起来，不知她又玩什么花招，因而松开了她。面露愠色说：“夫人，三年来你让我神情不宁，受尽了痛苦。今天你又安排了什么计划准备折磨我呢？”“啊，一个人在三年之中有多么大的变化啊！”女郎用感伤的音调说：“不，不再折磨你，忘掉你的痛苦吧，你的情人将会成为你的妻子。”“你从来没有想做我的妻子，你漠视我的感情，是什么让你转变念头了呢？三年了，你以为这种感情还存在吗？谁说我不会拒绝呢？”听到这话，女郎失去了原有的矜持，看到她软弱无力的样子，莱昂说：“对不起，请原谅我的直率，请你除去你的假面，我想认识真实中的你。”“不，你要认识那个你将不再爱了的人有什么意义呢？我知道你为何如此冷淡，并知道你是在哪儿得到医治疗养的，是谁看护你的。”女郎有气无力地说。莱昂激动地转过身：“是的，夫人，我得到了一位太太的精心照顾才恢复健康的，她是一位富有同情心，非常有理性的女子，她心地善良的内心和漂亮的外表让我无法把她忘记，她身边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儿，如果她们愿意，我会终身为她们效劳的。”女郎听到莱昂的表白，一下子恢复了原来的勇气，她怕再停留会露出马脚，便起身告辞说：“但愿你找到真正的幸福，如果你想见见你的女儿，请你明天过来。”说完，递给了莱昂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女郎乘车走了。

莱昂忐忑地回到了寓所。“我的女儿长得怎么样呢？她幸福吗？这位让人捉摸不透的女郎愿意做我的妻子，我能安心吗？”突然，在他受伤疗养时陪伴照顾他的艾丽娜闯进了他的脑海，她是那样的美丽、大方、富有同情心，世界上有那个女子能够比得上她呢？莱昂的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第二天莱昂前往赴约，按地址来到巴黎郊外一处别墅，熟悉的黑仆人在门口迎接他，穿过大厅来到一间内室，这让他一下子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日子，一切还如三年前，在昏暗的灯光下，女郎仍穿着便装，只是膝上多了一个女孩。当莱昂走近一看，让他热血沸腾的是，女郎竟是艾丽娜，她膝上的女孩是小艾丽娜。莱昂热泪盈眶地说：“这是真的吗？不是梦幻吧。”小艾丽娜跑过去投进他的怀抱，把挂在她脖子上的半个戒指挂到莱昂的脖子上说：“莱昂叔叔，听妈妈说，你就是我的爸爸，我们一家团圆了。”莱昂被这意料不到的景象和快乐怔住了，他轻轻吻着小艾丽娜的脸蛋，喃喃地说：“啊！小艾丽娜，我的女儿……”艾丽娜走了过来，莱昂伸过一只胳膊把她搂进怀里，另一只胳膊抱着小艾丽娜，他们相互凝视着足足有三分钟。艾丽娜将头靠在莱昂的肩膀上，温柔地说：“我是那个你不认识的女郎，你的情人、朋友和护士，今后就是你的妻子，请原谅我让你受了许多折磨。”莱昂更紧的拥抱着艾丽娜。“亲爱的，我现在是多么地幸福啊！你的计划太刺激了，你到今天才除掉假面，让我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你这样做是处于好奇还是另有原因呢？”艾丽娜向莱昂说了自己的身世和制作计划的原由后说：“是你真挚的爱感化了我，使我相信世界上还有像你这样的男子，你把我征服了。”莱昂说：“啊，我的朋友，我的爱人，那三年的痛苦我得到了加倍的补偿，我现在是多么地幸福啊！”艾丽娜搂着莱昂的脖子热烈地吻着，撒娇地说：“现在我真正懂得了，一个女子最幸福的不是金钱、地位和名誉，而是找到了一个真正爱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