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向东：中华民间故事精选（一）

楚楚123

  中华民间故事精选（一）

储向东

一个显赫家族的瞬间覆灭

      周武王灭商后，分封诸侯。所谓分封，就是周武王自称天子，即天下的共主，其居住的地方即国都，是天下的中心。他将自己的亲属、子弟、功臣和古代先王圣贤的后裔等，按照亲疏、功劳大小、声誉高低的顺序，分别授予一定范围的土地和人口，再让他们在各自的领地上建立统治的据点，以拱卫周王室。

      诸侯受封时，要举行册封仪式，颁布策命。策命载明分封的土地疆域数量，以及该领域上居住的人口。受封者除接受周天子赐予的官属、奴隶、礼器和仪仗外，还要保证向周天子承担镇守疆土、出兵勤王、发展经济、缴纳贡赋、朝觐述职、随王祭祀等义务。

      史载，周王朝初期分封了七十一国。其中姬姓五十三国，其余为异姓功臣和先贤后代。其中周公旦封在鲁、姜尚在齐、召公在燕、康叔在卫，武王最小的儿子叔虞在晋，对叔虞的分封还有一段小插曲。

      周武王与叔虞的母亲成婚时，虞母梦见天神对周武王说，“我命你生的这个儿子取名虞，我把唐地给他，”儿子出生后，手心有个虞字，武王认为这是天意，就将此儿取名叔虞。周武王驾崩后由世子诵继承王位，史称周成王。一天，周成王与幼弟叔虞玩游戏，诵把一桐叶削成圭状，递给叔虞说：“把这个封给你，”一旁史官马上恭请成王择吉日封叔虞，成王诵说：“我是同弟弟开玩笑，”史官说“君子无戏言，你的一言一行都记录在册，像分封这样的大事，还要以礼乐的程序完成。”天命不可违，经大臣们商议，成王择日举行了仪式，将唐地册封给了叔虞，唐地位于黄河与汾水之东，方圆一百里。叔虞死后，其子燮继位，将唐改为晋，史称晋侯，是晋国的鼻祖。

      晋国的强盛大约在公元前663年晋献公统治时期，到晋文公时达到巅峰。晋文公在各位大臣的帮助下，东征西讨，两合诸侯。应周襄王之命平定周王室内乱，被各诸侯国尊为霸主。随后由于继位者骄奢淫逸，荒废政事，就一天天走下坡路了，到了春秋末期，晋国的内政外交基本上就由智氏、范氏、中行氏、赵氏、韩氏、魏氏六大家族把控，晋侯已成摆设。这六大家的祖上，大多是晋献公晋文公时代的重臣，如智氏、中行氏是晋献公托孤大臣苟息的后代，赵氏是晋文公左膀右臂赵衰的后代，这六家都有自己的领地和军队，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分分合合，不仅与晋侯争权，也相互厮杀，排挤消弱对手，扩大自己的地盘。前490年，当时的晋国执政赵简子鞅，联合韩魏两家，打败了范氏和中行氏，瓜分了两家的领地，这样晋国就形成了四强割据的局面。四家当政者分别是智伯瑶、赵襄子无恤、韩康子虎、魏桓子驹，四家中智氏势力最强，军队最多。

      为了在晋国立足，四大家族在确立继承人时，都打破了嫡长子承袭制。这是因为春秋末期，周天子软弱无能，已无力控制诸侯国相互兼并蚕食的局面，诸侯内部也是大鱼吃小鱼，所以任何一家如选错了继承人就会万劫不复，轻则驱逐，重则灭族。一天，智氏家长智宣子申召集族人和家臣开会，商讨立嗣大事。智宣子诸多儿子中智宵、智瑶表现出众，经常随父出征，帮助处理军政事务，他心中的继承人选是智瑶，但族人智果反对，说智瑶不如智宵。智申说“智宵面相凶恶，”智果说“智宵恶在脸面，而智瑶恶在内心，智瑶有五大长处，仪表堂堂，精于骑射，才艺双全，能言善辩，坚毅果敢”，但他的短处是‘骄横自大，心狠手辣’，如果他用五项长处制服别人，做出不仁不义的事，谁能与他相处呢？要真的立智瑶为继承人，那么，智氏家族离灭亡也就不远了。智宣子不听，执意立智瑶为继承人。智果预感智氏大难即将来临，为了保全智氏血脉，就带领自己的一小部分族人到晋国太史那里请求脱离智氏姓氏，改为辅氏，以避灭族之祸。

      赵氏的掌门人赵简子鞅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伯鲁，小儿子无恤，赵简子不知立谁为好，于是就把自己多年积累的修身治学、齐家御民的经验刻在二片竹简上，交给两个儿子，嘱咐他们好好领会，过了三年，赵子简预感自己不久将离世，在一次家族和近臣的会议上，他让两个儿子 对照竹简的内容谈谈体会，大儿子伯鲁支支吾吾，居然不记得竹简上刻了些什么，甚至不知道竹简丢哪儿了，而小儿子无恤却对父亲的训诫倒背如流，随身携带的竹简光亮圆润，说明竹简在他手中不知抚摸了多少次。通过这次会议，一些原认为无恤是婢女所生，不能继承大统的人也不提异议了。接着，赵简子对两个儿子和几位家臣说，我曾将一祖传宝符藏在常山，你们去寻找，先得者有赏。于是，大家纷纷骑马到常山找宝符。几天后，他们一个个空手而归，报告没有寻到宝符。只见无恤说“我得到了宝符，此宝符就是代国，凭常山之险攻代，代国即可归赵所有，这样赵氏的领地就连成一片了。同时，有了代地这道屏障，赵家的领地就无后顾之忧了”，赵简子满意的点点头，只有无恤懂得他的良苦用心，赵氏的兴旺非他莫属。于是无恤便名正言顺的成了赵氏的合法继承人。

      这之前，赵简子曾派自己的心腹尹铎去治理赵氏的大本营晋阳。临行前，尹铎问“你让我到晋阳是为你敛财呢，还是聚富于民，让他们安居乐业？”“当然是让他们安居乐业，生活无忧啦！”于是，尹铎在晋阳便用少计居民户数的措施，减轻晋阳百姓的赋税和劳役，为赵家笼络了人心。赵简子临终前对无恤说：“一旦晋国发生大灾难，尹铎治理下的晋阳，可做为你最后的根据地。”智宣子申和赵简子鞅分别离世后，智瑶成为晋国执政。智瑶在执政的位置上发挥了自己的五项长处，不仅为晋国扩大了疆域，同时也为自己扩展了领地。一边境小国，山高林密，道路崎岖，他就铸造一口大钟，钟的口径正好容一辆战车通过。他让该国国君派人将钟运回去，此国君不知有诈，就派人开山架桥，谁知钟刚运回去，智瑶的军队也到了，智瑶就是用这种办法一步一步扩展自己的领地。

      一天，智瑶在兰台与晋国另两位大夫韩康子、魏桓子饮酒。席间，智瑶戏弄韩康子，又侮辱他的家臣段规，说他腿短、背驼，贼眉鼠眼，并说韩康子用你为相，他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智瑶的家臣智过听说此事后就对智瑶进谏说：主公你不提防灾祸，灾祸就会随时光临。智瑶狂妄的说：他人的祸福都取决于我，我不给他降临灾祸就不错了，谁敢对我怎样呢？智过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夏书云，一个人三番五次犯错，结下的仇怨，不显露在明处，主公你在一次宴会上就得罪了人家的主公和臣相，还说他们不能对你怎么样，虫子和野兽为了争食都互相伤害报复，何况是家有千辆战车的韩康子和段规呢？”智瑶不以为然，仍然我行我素，在另一次宴会上，智瑶带着几分醉意向赵无恤灌酒，无恤不喝，智瑶竟将酒杯甩到无恤的脸上，无恤的部下立即要求与智瑶拼命，无恤制止说：“主公选我为继承人，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我能忍辱负重，不逞匹夫之勇。”

      智瑶不安于晋国的执政之位，想进一步扩展势力，独吞晋国，于是假借晋侯之命，要其余三家各拿出一百里的土地和户口进献“公室”。其实“公室”也就是智家，智瑶先向韩康子索要，韩康子不想给，家臣段规说，智瑶贪财好利，刚愎自用，如果不给，他一定起兵讨伐，不如现在给他，他拿到了你的土地，一定会向其他两家索要，那两家如不给，他必定起兵征讨，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其锋芒而坐山观虎斗。韩康子说好主意，马上派使臣见智瑶，送上有万户人口的一个大县。智瑶大喜，果然又向魏桓子提出同样要求，魏桓子不同意，家臣任章说，为什么不给呢？智瑶贪得无厌，我们把地给他，他以为你胆小怕事，就更加骄傲狂妄。《周书》说“要打败对手，可先顺从他，诱他犯错；要夺取敌方利益，可先给他一些好处，你答应了他，他就会把注意力投向别人，那时，我们可以暗中联络他人，时机成熟，一举击倒他，何必现在激怒他，而遭受出头鸟的打击呢？魏桓子说“说的好”，于是也恭敬的向智瑶奉上了一个有万户居民的大邑。

      智瑶得寸进尺，又向赵襄子要土地，赵襄子断然拒绝说“土地是先祖的产业，我怎可随便送人呢？”智瑶大怒，集合韩魏两家，统率四千辆战车的甲兵攻打赵襄子，智瑶自带二千辆战车为中军，韩率一千辆为右路军，魏率一千辆为左路军。出发前，智瑶对韩魏说，灭了赵无恤后，赵氏所有土地和财产我们三家平分。

      赵襄子挡不住三路大军的攻击，只得选择退守之地，在决策会议上，有人说：“长子城最近，而且城墙厚，护城河宽，易守难攻，可去那里”，无恤说“百姓精疲力竭的刚修建好长子城，现又要他们舍死忘生地帮我们守城，谁能和我们一条心呢？”又有人建议“邯郸城守具齐备，仓库充盈，可去那里，”无恤又摇头说：“搜刮老百姓而使府库充盈，现在又因打仗让老百姓送命，我怕他们不会齐心，还是退守晋阳吧，那是先主的根据地，尹铎又待晋阳百姓宽厚，主公临终告诫说，危难之时，晋阳城可为归宿退守之地”，于是赵襄子率部退守晋阳。

      智瑶统率的三军严严实实地围住晋阳城，并亲临督阵，日夜攻城。原以为攻破晋阳城易如反掌。谁知，围攻了两年，晋阳城依然坚如磐石，智瑶黔驴技穷，突然想出一条毒计，派士兵开沟筑坝，引汾河水倒灌晋阳城，不多时间，大水一直漫到离晋阳城头只差三版的地方，城中军民的锅灶都被洪水泡塌，军民只得以鱼虾死鼠充饥。尽管山穷水尽，但晋阳军民仍精诚团结，宁愿饿死战死也不投降。

      一天，智瑶和韩魏两家主帅在城外巡视，魏桓子驾车，韩康子护卫，智瑶望着晋阳城四周一片汪洋，得意的说：“我今天才知道水可以让人灭国，”听到这，魏桓子用脚踩了一下韩康子，韩康子会意的耸了一下肩膀。二人虽不露声色，却都不寒而栗，因他们同时想到，汾河水今天可以倒灌晋阳城，明天汾河水也可以倒灌魏都安邑，绛河水也能倒灌韩都平阳。事后，站在他们身后的谋臣絺疵对智瑶说：“韩魏两家可能会反叛。”“何以见得？”智瑶问。絺疵说：“我们三家十万大军合围晋城，一旦晋城攻破，赵氏灭亡，他们就会想到自己会成为你下一个攻击目标，当初三家约定灭赵后平分赵氏领地，现晋阳城危在旦夕，破城已指日可待了，但韩虎和魏驹却面无喜色，反而忧心忡忡，这不是心怀异志是什么呢？我担心他们随时会出事，主公一定要当心。”

      第二天，智瑶把絺疵的话告诉了韩赵二人，二人急分辨说：“这是赵家奸细在离间我们，让执政大人怀疑我们的忠心，你可要识破奸细的图谋，难道我们两家放着唾手可得的赵氏土地财产不要，去干那损己利人危险万分的蠢事吗？”智瑶安慰了他俩几句，并督促他们抓紧攻城。两人刚离去，絺疵进来说：“主公为何把我说的话告诉他们呢？”智瑶惊奇的反问：“你怎么知道的？”絺疵说：“我刚才碰到他们，他们神色慌张地看我一眼就匆忙离去了，因为他们知道我看穿了他俩的心思。”智瑶说：“到嘴的肉不吃，反而来虎口拔牙，我看他们不会那么傻。”絺疵不再说什么，只是请求派他出使齐国以避祸，智瑶答应了。

      一天晚上，赵襄子派谋臣张孟谈秘密出城见了韩魏二人，张孟谈开门见山的说：“唇亡齿寒，赵氏灭亡后，下一个就是你们，你们为何要替他们做嫁衣裳呢？不如我们三家联合攻他，以绝后患”。韩魏两人说：“我们何不知道智瑶采用的是各个击破的伎俩，他想逐个吃掉我们，独霸晋国。你说三家联合攻他，我们怕事情还未发动就天机泄露，不但不能消灭他，反而被他消灭了”。张孟谈说：“计谋出自二位大夫之口，只有我一人知道，担心什么呢？”于是三人密商，约定了攻击时间，张孟谈就回城了。当天深夜赵襄子依约派卫队突袭智瑶守堤士兵，将滔滔洪水引向智瑶军营，梦中的智瑶官兵被突然而来的洪水冲得人仰马翻，战车漂流，顿时阵脚大乱，不知所措。随着赵襄子亲率士兵从城内杀出，韩魏两家军队也乘机从两翼夹击，智瑶军队倾刻土崩瓦解，赵襄子捉住了智瑶，当众将其碎尸万段，并割下智瑶首级，让人烤干上漆作为酒樽。赵韩魏三家联手将智瑶一族全部剿灭，一个不留，并瓜分了其所有领地，只有智果早有预见，改姓辅氏，躲过此劫。

      一个绵延二百多年的显赫家族，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真可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智瑶阵营不是没有人才，如家臣智过，谋臣絺疵，事先都有预见，并提出中肯的意见和建议，可惜智瑶不听劝告，一意孤行，以致遭受灭顶之灾。春秋末期，各国诸侯个个如豺狼虎豹，弱肉强食，你死我活，鱼死网破是那个时代的真实写照。智氏家族的瞬间覆灭只是其中一个缩影而已。

      不多年后，赵、韩、魏三家分晋，晋亡。赵氏、韩氏、魏氏分别成为赵国、韩国、魏国。战国时代开始了。

秋风扫落叶

宝贵的历史知识

天柱好人

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