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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追梦鸽 于 2016-10-24 17:23 编辑
第7章 再袭安庆城 176师奇袭安庆,使日寇既损兵折将,又丢了面子。驻防安庆的日军116师团长清水,大发雷霆,先将独立团团长刘迈及驻团日军顾问四方藤作叫去,大骂一顿:“你们这些蠢猪,竟让中国军队偷袭进来,使皇军损失大大的。”最后对二人怒吼:“今后若再有此类事发生,你们必须向天皇剖腹谢罪!”两人笔直地立正站着,一口一个“哈依”,却满头大汗,像两根淋雨的木桩。 清水发作一阵后,又命将独立团的连长以上军官叫进来训话。在大谈了一通“大东亚圣战”之后,便话锋一转:“忠于皇军、勇敢作战者,重重有赏;而对于三心二意、临阵畏缩不前者,大大地罚!有胆敢通敌反叛者,死了死了的!”那些挨训的军官,一个个汗流浃背,点头称是。 清水见了这些人的窘相,心中颇为得意,随即叫了一声:“郝营长!”一个身材高大、面长嘴阔、浓眉细眼的人,上前一步,两脚一碰,手搭帽檐,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响亮地答应一声:“到!”清水傲慢地问:“你部发生这样的事,作何解释?”郝文波道:“卑职带兵无方,实在该死!”清水冷笑道:“你一声该死,就能换回几十条皇军的性命?蠢货、笨蛋!念你初犯,权且革职留任,戴罪立功。”说着提高了声音:“若再敷衍皇军,死了死了的!” 看着营长被训斥,连长吴有根已吓得冷汗淋漓,面无人色,正惶恐不安之时,猛然闻得一声断喝:“吴有根!”吴有根吓得一哆嗦,慌忙出列,结结巴巴地答应:“有、有!”全身不由自主地筛筛子。 清水鄙夷地看了吴有根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你把叛变通敌、合谋皇军的事,统统招出来!若不说实话,哼!”说着,向身边的侍从咕哝了一声,那侍从立即牵了条大洋狗过来。那大洋狗把前爪搭在吴有根的前胸上,张着大嘴龇着牙,伸出长舌在吴的脸上乱舔。把个吴有根吓得魂飞魄散,“哇”地一声惊叫并大哭起来,跟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请太君饶命,请太君饶命!” 清水一抬手,那狼犬便立即停止了吓人的肆虐,转而来到清水眼前,又是舔手,又是蹭痒,仿佛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猫。
清水见狼犬已将吴有根制服,便问:“快说谁是同谋,你是如何吃里扒外、勾结敌军的!”吴有根见这样一问,仍旧吓得半死,磕头如捣蒜,结结巴巴、战战兢兢道:“卑职确实没有吃里扒外、勾结敌人,更没有同党合谋之事。请太君明鉴详查!” 清水冷笑一声:“依你如此抵赖,好像冤枉你了。那我问你:为何死的都是大日本皇军,而你部下除了几个失踪者之外,全都是好好的呢?不是你与他们勾结通谋、相互默契是什么?再说,你有一百多号人,为何不主动出击?你打死了几个敌人?说清楚了,可饶你一条狗命;不然,哼,我这条狼犬今天还没有进荤哩!”听这一问,吴有根吓得只有在地上不停地叩头,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我、我、我,没有冒死出击是真,与敌人勾结是绝对没有的事,请太君饶我一条狗命。” 清水不耐烦地大吼一声:“你出卖皇军,不说实话,死啦死啦的!”说罢一挥手,那狼犬猛扑上去,朝着吴有根脸上就是一口,顿时撕下一大块肉来,鲜血直淋。吴有根痛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刘迈等此时顿有兔死狐悲之感,大家一齐为之求情:“请太君息怒,暂留吴连长一条狗命,令其戴罪立功吧。”清水冷笑道:“不忠皇军的人,死了死了的!”说着,连连挥手。 咂着嘴的狼犬立刻明白了主人之意,再次猛扑上去,一口死死咬住吴有根的脖子。吴有根在半昏迷中,下意识地拿手来扯狼犬的嘴。那狼犬便转过来将吴的右手一口咬断,五个指头顿时吞下了四个。吴有根惨叫一声,随着那脖子溅出的鲜血,便须臾毙命了。 看着这血淋淋的场面,刘迈等一个个浑身战栗,面如死灰,冷汗淋漓。倒是清水呵呵大笑:“诸位不必介意,好好为皇军办事,重重有赏!这吴有根是罪有应得!”说罢,把手一挥:“拖出喂狗了!” 清水这杀一儆百的把戏,虽然当时吓唬了一些人,但回去之后,人们便各有各的打算了。有的死心塌地跟鬼子转了;有的怕重蹈吴有根覆辙,将来惨死鬼子手中,想溜走不干了;当然也有那不怕死的人要自找出路,此人就是一营营长郝文波。 这郝文波是怀宁县郝家山人。出身于一个小康之家,生来喜欢舞枪弄棒,打打杀杀,是安徽青帮首领朱雁秋的得意弟子。朱雁秋曾任旅长,组织过“抗日后援会”,后被安徽省主席刘镇华以破坏税收为由,逮捕杀害。郝文波也被牵连入狱,出狱后,在广济圩组织了一支武装。后投到国军第11游击纵队、望江刘迈支队混了一个连长。 数月前,日寇攻占安庆后,刘迈胁迫部下随其投靠了日本人,改编为苏浙皖绥靖军安庆独立营。郝文波幼年读书识字,颇知民族大义,虽然心中不乐意,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便违心地跟着混日子。随后,鬼子又收编了一些游兵散勇,将刘迈部扩充为独立团。受到刘迈器重的郝文波,便也水涨船高地晋升为营长。这次清水杀人立威,反倒激起了郝文波的逆反之心:“日寇这样草菅人命,怎能成得大事?吴有根的下场,说不定哪天就落到我自己的头上!到时身败名裂,岂不遗臭万年?不行!当另寻出路,见机行事。” 四月的一天,潜山县梅城镇莫团的驻地,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年近五旬,面白微胖,不仅自己不透漏身份,还执意要见莫团长,云有要事面告。 门口卫兵吃不准,报告到里面。值班参谋莫理乃出面迎入。见其言词清朗,不卑不亢,让人隐隐感到有一股正气,心中便有些好感。只是前不久己军曾奇袭高河埠,接着又再袭安庆城,今天就来了不速之客,莫理便也不敢大意而多留了一个心眼,道:“实在对不起,团长有事外出,本人乃值班人员。若先生有要事,是否可以告诉在下,或留下信息,改日我好通知你来与团长面谈如何?”那人道:“请老总勿怪,此事我只能与莫团长面谈。不知其何时得回?” 莫理故作沉吟道:“这个我也说不准。不知先生同来几人?”那人道:“我们远道而来,一共三人,还有两个在斜对面那个饭店里打尖。唯恐让敌特发现,故而我单独进来,说完话就要走的。” 忽然里面咳嗽一声。莫理起身道:“既先生有要事,那且请到里面再稍坐片刻如何?”那人似乎也觉察到什么,连忙道:“也好!” 两人才到里屋,就见一人由后院而入。外来那人一见便道:“哟,这不就是莫团长么?你好哇!”这下倒是莫敌一愣,忙问:“先生是谁?”那人道:“去年冬,在下在张淦长官办的干训班受训时,正逢莫团长收复英山回师,故而有幸得识尊颜。只是仓猝之际,未能当面领教。但团长也许还记得在下当时说的一句话。”莫敌疑惑道:“先生当时说了什么话?” 那人道:“在下说,莫敌这名字好啊,国难当头,军人就要莫敌!” 莫敌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啊呀,我想起来了,确有此事!”说着连忙主动上前握手让座,并问:“请问先生尊姓大名?找莫某有何要事?” 那人瞟了莫理一眼,迟疑道:“在下所说,事关重大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莫理会意,忙道:“我前面值班有事,先生请慢慢谈。”说罢,转身而去。 那人见四下无人,方轻声道:“在下黄定文,怀宁人。据可靠情报,日寇在占领武汉后,为在国际上大肆炫耀武力,打算不日将邀请南京英美联合舰队,来安庆观光;另外,有人要反正归国,请团长示下。”莫敌欣喜道:“好哇!弃暗投明,回归祖国,大好事呀!是谁?”
黄定文把嗓子放得更低:“敌伪安庆独立团第一营营长郝文波,早想反正,这观光的消息,就是其送来的情报。”莫敌道:“啊,郝文波!你们是如何联系上的?” 黄定文道:“说来话长。在下与其父郝老先生乃同窗好友,且又同乡。这郝文波从小跟我读书,是个调皮捣蛋的货色,不过对在下还算敬重。其父为人耿直,颇有正义感。自其子从伪后,常唉声叹气,自觉无脸见人。在下常劝之并责以大义,要其父子为祖宗及自己的名声着想。近日郝父去了一次安庆,回来后,欣喜告诉在下,其子愿伺机反正,请在下先行转告,不知团长能否给予正式答复?” 莫敌道:“这个我完全可以答复:欢迎郝营长率部反正!不知其有何条件和打算?” 黄定文答非所问:“国军对于这些失足之人,果真既往不咎?”莫敌道:“古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日寇来势汹汹,几十万大军尚且抵挡不住,怎能指望地方军?今其能反正归来,国家幸甚!不仅不咎既往,还会量才而用。” 黄定文道:“那就好!郝文波的意思,是否能让其保持原建制,给以独立行动之权?”莫敌道:“这事不是莫某能做主的,须请示上峰。不过在下会积极建议,倾力相助,力争给个正式番号,以扩大影响。” 黄定文欣喜道:“那是,那是!郝部一反正,别的失足者也就看到了希望,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莫敌又道:“黄老先生,这是大事,我还必须问清楚,才好向上峰请示。此是否是郝文波本人之意?近日您见过郝文波么?你认为郝反正一事,有几成把握?” 黄定文见问,乃道:“在下刚才说过,郝父近日去安庆,这是他回来后,特意暗中告诉我的。在下与其父有深交,且当过郝的老师,可以说与其父子关系不错,彼此信任,相互了解,故而托在下与贵军联系。另外,在下现为怀宁县党部书记长,只是非常时期,职务未公开,仍以教书为幌子。就连郝氏父子亦不知本人现在身份,只知我是个有正义感、有民族气节的乡间教书先生而已。黄某在这国难当头,自知应为国效力。今有此机会,故而不避艰险,亲见长官,当面陈情。至于郝反正有几成把握,在下虽无十分把握,但也有九分九。” 莫敌见黄定文如此说,很是高兴,道:“啊!原来是黄书记长驾到,请恕莫某怠慢。既如此,能否安排我方代表与其当面谈一次?” 黄定文道:“这是必要的。我回去与其父商量一下,必有好音。”莫敌道:“好,如此我们抓紧时机进行。我马上密报上峰,请示行动。”两人又就有关细节,详议了一会儿,黄定文方才辞去。
不久,176师师长区寿年电示莫敌:如郝部能整体反正,可给一个支队的番号及独立行动之权;并谓接新四军高敬亭部情报:日寇邀南京英美舰队,将于农历端午节清晨,至安庆观光。总司令廖长官指示我部妥为部署,伺机给敌人以有力打击,挫败其阴谋,云云。 莫敌接到指示后暗思:“离端午不过二十来天,若能使郝部届时反正,应是最好的时机。”于是,立即将二营副江汉杰、侦察参谋莫理叫来密商。先将郝部拟反正之事做了介绍,后又将上峰指示宣布,谓之道:“我打算请你二人到怀宁找黄定文书记长,看郝部反正一事进展怎样。最好与郝文波面谈交底,让其在端午节前起事,则能起到一箭双雕的作用。你们意见如何?”二人道:“我们遵命而行。” 稍停,莫理又道:“军情紧急,时间不多。如郝文波不能回来,我请求团长批准我单独去安庆找他。”莫敌道:“目前仅凭黄定文一面之词,你还是要小心为妙,免得上了别人的当。”莫理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想,黄定文既以县书记长身份能不避艰险而来,此事应该不会有假。况且清水残杀伪连长,郝文波不能不有兔死狐悲之感。” 江汉杰道:“莫参谋言之有理。我们必须要见到郝本人,才能敲定。到时如有必要,还是我俩一起去安庆吧,也显得我们的诚意。”莫理道:“我先去探探路子,既冒险,何必多人?再说我一个下级军官,他们如有异动,也知捞不到多大油水,我反倒安全些。” 莫敌认真考虑后,道:“好吧,你们见机行事。就是去安庆,最好也只一人进去,留一人在外望风接应。”随后三人又就细节问题,仔细商讨了一番。 江、莫二人扮成贩桐油的客商,来到怀宁的郝家山附近。问清了黄定文的家后,便由莫理先行一步,江汉杰则远远在后跟着。 莫理来到一个小村庄,约莫四五户人家,便将担子放在一个茅屋门前叫卖:“卖桐油啊!”一个五六十岁的瘸腿老头探出头来道:“我家不要桐油,你到别处看看吧。”莫理趁机答话:“好,好,我到别处看看。请问前边那个砖瓦房的人家不知可用得上桐油不?”瘸子道:“那是个教书的先生家,你可去问问。”莫理道:“请问那先生贵姓?”瘸子道:“姓黄,黄先生。”莫理道声“谢了!”便挑起担子走了。 莫理来到瓦房跟前,正好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出来倒水。莫理赶紧上前问:“老人家,要桐油么?”那妇人道:“我家用不着桐油,你去问问别人吧。”这时屋里传来“人之初,性本善”的读书声。莫理正好借题发挥:“哟,好个书香门第!”说着便放下了担子。那妇人笑了笑,道:“一个穷教书匠教几个顽童,谈不上书香不书香。”莫理道:“啊,教书先生好啊,请问先生贵姓?”答道:“免贵姓黄。”“原来是黄先生,远近闻名哪!我能见见么?” 那妇人还未回言,忽屋里有人问:“外面谁呀?”说着出来一人,白脸长衫,体态安详。莫理立即认出正是数天前见到的黄定文。连忙上前一抱拳:“先生,打搅了。我从潜山那边挑点桐油来卖,想赚点小钱,路过宝地,能讨杯水润润喉咙么?” 黄定文见了莫理也依稀有点面熟便道:“请进。”又对那妇人道:“你去奉杯茶来待客。”那妇人应声便去了。
莫理趁机凑到黄定文跟前轻声道:“黄先生不记得数日前在潜山见到的朋友么?” 黄定文这才想起来,忙道:“啊,是贵客到!你这一打扮,我真认不出了。你是那参谋?”莫理笑着点了点头。 黄定文把莫理让进屋,自己朝堂厅喊:“自己念书,一会要背的!” 莫理环视了一下,只见七八个小孩在那里大声念书,四周并无异样,便轻声问:“郝那边有音信么?” 黄定文道:“我回来后,与郝父谈了贵军意见;商定后,其父便伪称病重,叫人到安庆去告诉郝文波了。如无特殊事故,郝这一两天应该回来看望的。不知贵部请示上峰后,上峰是如何指示的?” 莫理简单地把上峰指示传达后,道:“这次来,我们是两个人,另一个是江营副。为防不测,我特来打前站。现在能否将其请来相商?” 黄定文道:“我这儿没事,请江长官过来。”莫理出门,将帽戴上,复又取下并晃了两晃。江汉杰见了,便挑起担子,快步过来了。 江汉杰进来后,便主动将上峰指示及来意说明。黄定文道:“如是这样,我今晚或明天到郝家去一趟,探听下消息。若郝近日不能回来,在下便陪二位到安庆走一趟。那时不论成功与否,凭老朽薄面,应该可以保证你们安全的。”江、莫齐声道:“那就谢了!” 三人正计议间,忽然听到黄夫人大声招呼道:“小五哥,稀客呀,屋里坐坐?”又一个声音道:“黄先生在家么?我家郝营长回来了,请先生去哩!” 黄定文一听,向江、莫二人点了点头,便立即出门迎上去,道:“郝营长回乡啦?郝老太爷好些么?”小五道:“郝营长午后才回来,老太爷还是原来老样子。吩咐在下来请先生过去吃个便饭。” 黄定文道:“有劳了。待我放学后就去。你不进来坐坐?”小五道:“回头再坐吧。这会儿家里人多,正有事哩!” 黄定文趁机问道:“来了好多贵客?”小五道:“没请别客,仅是要招待那些卫兵而已。” 黄定文道:“营长返乡,那是要多带一些卫兵的。”小五道:“也不多,就是一个警卫排而已。” 黄定文回屋后,谓江、莫二人道:“郝回来了,我先去摸摸底。如可,再请你们二位去,或请他到寒舍来。如何?”三人又就此事密议了一番。随后黄定文来到厅堂,对众孩子道:“今天早点放学,你们回去把书好好再念念,明天一来就要背的。”孩子们一闻放学,尽皆雀跃而去。 黄定文来到郝家,郝文波忙迎了出来,让进上房,屏退家人,就在其父床前谈起正事。郝文波问道:“先生,那边情况如何?” 黄定文便把国军之意如实告知,只是没有说江、莫二人正在自家,然后反问:“郝营长之意如何?”郝道:“国军既能答应这些条件,我部还有何话说?定当反正归国。只是须双方见面商议,才能最后确定。” 黄定文道:“此事关系甚大,我只能从中穿针引线,你们双方自然要当面谈妥的。但不知郝营长认为何时见面的好?”郝道:“那当然是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啊!”黄道:“那就现在见面如何?”郝一怔:“现在能行吗?”黄乃将江、莫二人到来的消息,详细告之,然后问:“是我带他们来府上,还是请你到舍下相商?”郝稍一沉吟道:“还是到先生府上吧,这样也显得有诚意。”黄道:“也好!” 郝文波唤过警卫排长孙在田,吩咐道:“黄先生来看老太爷,我按理要回拜,就便到附近转转,我已多时没回家乡啦!你带几个兄弟远远放哨,不要惊动旁人。”孙在田应了声“是!”自去布置。 黄定文辞过郝父,与郝文波携手出门;回到家中,忙将江、莫与郝文波做了介绍。 双方热情握手,郝文波道:“二位辛苦了!”江、莫齐道:“幸会,幸会!”寒暄已毕,立即进入正题。江汉杰便把上峰意见郑重当面转述,道:“贵部反正后,给11挺进纵队第3支队的番号,准团级,归176师节制,但有独立行动之权;就地与六县抗战指挥部协作,共同打击日寇,保境安民。”郝文波也表明了自己的诚意,谓愿择机反正,听候指示。 江汉杰见大功告成,便站起来严肃传令:“上峰令你部于英美参观团来安庆之前反正,命我们配合,挫败日寇阴谋。具体行动,由我们共同商议制定。”郝文波道:“好!我意思是在参观团来前几天时进行。因那时日军尚疏于防范,我们活动起来容易些。况且这边出了大问题,观光团也许就不会来了!”江汉杰道:“言之有理!”于是,众人仔细计议了一番,并商定了今后联络方法。 诸事已毕,郝文波方由黄定文送出大门。随后,江、莫亦起身告辞,很快便消失于夜幕之中。 莫敌得到郝文波的准信,立即报告上峰并着手制定具体计划,准备行动。同时又做第二手准备,将炮兵排长高贤及侦察班长陈积召来,先说了日寇拟邀英美参观团的情报,以及上峰命令挫败敌人阴谋的指令,然后道:“我拟届时炮轰参观船,所以现在命你俩前往安庆码头附近侦察敌情,目测距离,寻找炮位隐蔽的位置。这既不能太远,又不能太近。远了,对船毫无影响,起不了作用;近了,容易被敌人发觉,功亏一篑。但这只是对中立国英美,并不需要、也不能把其船击伤击沉,只是让他们见到爆炸的炮弹,吓他一吓,戳穿日寇的阴谋和牛皮而已。” 莫敌说着说着,停了一下,看着二人道:“这是个既艰巨又光荣的任务,我将其命名为‘耕田工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你们先期做好准备,何时实施,听我命令。”高、陈二人齐道:“保证完成任务!” 农历四月底,郝部传来情报:一切正常。莫敌立即调兵遣将,实施“皖水工程”:袭击安庆机场,接应郝文波部反正。 农历五月初二的初更时分,已到市郊大龙山的莫团两个营,悄悄向安庆机场运动;韦高振的一个营,也同时从杨桥山中出来,从东面接近机场。 三更时分,夜阑人静。莫团二营一连的刘锐连长,带着尖刀排,悄悄剪开了机场外的铁丝网,三人一组,匍匐着向停在机场的三架飞机靠近。 突然,一个鬼子哨兵发现了异样,大喝一声:“什么的干活?”刘锐便“叭”的一枪将其撂倒,大喊一声:“上!”尖刀排闻命,所有人都立即跳将起来,一面向前冲锋,一面向敌人岗哨射击。尚在外面的二营将士,在彭伍营长指挥下,立即砸开铁丝网,冲进机场。团长莫敌则在外面指挥机枪,向机场内慌忙抵抗的日寇扫射。 随着刘连长的一声枪响,各组纷纷猛扑自己的攻击目标:飞机。其中一人掩护,两人攀上飞机,拉开机门,向里面扔进三个一捆的手榴弹。随着一阵阵巨响,两架飞机被炸得火起机毁;对于一个因故未毁的飞机,将士们便在油箱下引爆成捆的炸药。那些飞机都是装满了汽油,准备随时起飞的。一经引爆,无不烈焰冲天,场内顿时一片火海。 日寇狂妄自大,以为中国军队绝对不敢打戒备森严的机场主意。哪知郝文波早已弄清了机场的各项配置和防卫软肋,使莫团早有明确的攻击目标,狠下杀手。 日寇守备机场的野村中尉,虽然受到袭击,但亦能立即组织部下坚守营房顽抗,并打电话求援。两个碉堡上的机枪,吐着红红的火焰,向外扫射;两只探照灯四面转悠,发出刺眼的白光,照得机场如同白昼一般。 莫敌见那探照灯非常讨厌,乃对身边的神枪手韦益道:“干掉那两个探照灯!”韦益应了声“是!”,便举起枪,稍一瞄准,“砰”的一声枪响,一只探照灯便瞎了!接着又“砰”的一声,另一只探照灯也灭了。 此时的机场上热闹非常,三架飞机在燃烧,双方的枪声、爆炸声,“哒,哒,哒!”“叭,叭,叭!”“轰隆隆,轰隆隆!”乱成一片。 突然一颗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彭营长乃对三个连长道:“敌人援兵马上就到,团长命令我们以退为进,立即消灭敌人。我部一吹撤退号,便立即停止进攻,二连、三连往外撤退;一连就地以飞机残骸等掩护埋伏下来,用机枪排子枪对准兵营大门,待敌人冲出后,一连突然就近袭击。那时会同外面的火力,必能歼灭这股日寇。随后刘连长率兵猛扑其油库,一旦油库着火,立即撤退。”众连长齐声称:“是!” 彭营长话才说完,南边已经扫来数十股电光,并传来机枪声、车鸣声。彭伍立命:“吹撤退号!”随着号声的是一片叫唤声:“敌人来了,快撤!” 野村中队长知道机场被袭,自己罪责难逃,一见援兵将至,中国军队要跑,岂敢再误战机?乃立即挥舞着指挥刀,率剩下的七八十名日军一齐冲出营门,想来个立功赎罪。 此时机场上余火未熄,日寇在明处,国军在暗处。外围的国军在昏暗中,故意弄出大的响动,高叫“敌人援军来啦,快跑!”机场内的一连人,则伏于飞机残骸的阴影中,举枪等待。野村赶着部下端着上了刺刀的大枪,嚎叫着一窝蜂往前冲。哪里想到附近就有枪口对着自己? 刘锐见时机已到,高喊:“打!”一阵排子枪和机枪响过后,又飞出去几十颗手榴弹,日寇顿时血肉横飞,人仰马翻。剩下没死的转身欲逃,那场外的机枪则一遍又一遍横扫过来。刚才还气势汹汹冲锋的小鬼子,一个个被击毙倒地,由野村中队长率领,魂归东洋了。 趁着爆炸的烟雾和混战的场面,一排长韦正全带着本排弟兄,冒着枪林弹雨,冲往油库。在碉堡和油库守军的夹击下,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将士倒下了,接着三班长陈志义也中弹牺牲了,只有韦排长与二班长陈重生,带着三四个弟兄冲到了油库跟前,迅速安好炸药包,引燃导火索后,大家弓着身子,如飞跑回,路上又一名弟兄中弹牺牲。 瞬间,一声震天响,地动山摇,接着烈焰腾空,映红了半边天。韦排长等也被震昏倒地。立刻便冲上去几个兄弟,将其背起抢回。 碉堡上的枪声在瞬间消停后,又疯狂地扫射起来。莫敌见目的达到,便命发出两颗黄色信号弹,命令立即撤离战场。 机场油库起火之时,正是南边激战之始。日寇开着摩托、汽车呼啸而来,一路上机枪“哒,哒,哒!”地响个不停。既是给自己壮胆,也是给机场守军打气。哪知离机场还有三四里地,行进的车队便陆续踏响了韦团所埋的地雷。“轰隆”几声巨响之后,车毁人亡。与此同时,正面又枪声大作,韦团开始阻击。 黑夜间,见了这种阵势,率队的青木大队长,便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边打边搜索前进。同时也在等独立团的郝营援兵来时一起进攻。 正当机场战斗打响之时,郝文波便立即集合全营人马整装待命。 突然间,电话铃响了,警备司令部命令郝营就近立即增援机场。郝文波爽朗地大声道:“是,立即全力增援机场!”放下电话,便对驻本营的秋田曹长手下两个卫兵道:“我军去增援机场,你俩跑步到玉虹门内的春花院,向秋田曹长传达司令部命令,叫曹长立即入城受命!大敌当前,我派警卫排护送你俩行动!” 两个鬼子兵见远处机场一片枪声,这里整军待发,上面又来了电话,便信以为真,赶紧飞跑而去。怎知道这是郝文波为了起事方便,而利用他俩去赚开城门呢! 郝文波见两个小鬼子一离开,便在警卫排长孙在田耳边低声嘱咐几句,然后把自己的手枪当众交给孙在田并大声道:“警卫排跑步前往玉虹门,一切行动听排长孙在田指挥,违令者,当即就地枪决!”说罢,一挥手,孙在田便领着警卫排跑步而去。 郝文波见关键时刻到了,连忙传令紧急集合,同时将几个连排长找来通了气,然后就地训话:“弟兄们,我们都是中国人,不能帮日本人打自己人。上次吴连长被日本狼狗吃了,你们都知道吧?现在机场被袭,油库燃烧,我们一个个都逃不脱被狼狗吃的命运!我现在决定反正归国,以求自保;就是战死了,也留一个中国男儿的好名声,而不留个汉奸的恶名!愿跟我走的,向前走五步;有不愿跟我走的,向后退五步。然后我们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扰。不过明天我们就是敌对之人啦!”说罢,大喊一声:“向前、向后齐步走!” 那些连排长先已心中有底,现见营长摊牌,立时齐喊:“我们跟营长反正归国,不做汉奸!”便带着各自的部下,齐刷刷跨步向前。在这突发情况下,就是有些心存疑虑的人,也不敢后退了。于是全营人一齐前进了五步!郝文波见了,高兴地道:“这才是我的好弟兄!我们这就反正归国啦!现在听我命令,大家一起快步随警卫排前进,尽量不出声,去袭击玉虹门!给小鬼子一点颜色看看。” 不多时,就见前面火光闪烁,枪声大作,爆炸声接连响起。郝文波知道警卫排得手了,乃立即大声下令:“跑步前进,杀入玉虹门!国军在后接应我们来啦!” 此时,守卫城门的鬼子兵,大部分已被孙在田的警卫排突然袭击所消灭。郝文波率军入城后,迅速占据有利地形,并向郭家桥、关帝庙进击,直插到北门大街。 驻守在近圣街的日军闻讯,立即从南面的大珠子巷和东面的孝肃路杀出拦截。双方在大拐角头激战起来。 郝文波部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分兵作战;此时第二游击支队的林士振支队长,率两个大队亦随后杀进玉虹门,在郝部引导下,攻击日寇,并烧毁多处日伪机关。与此同时,莫团的一个连与9纵的二中队,也已在集贤门一带,对日军展开攻击,以配合郝文波部作战。 城区与机场均发生激烈战斗,日寇不知虚实,况又在夜间,便也不敢贸然出击。 战斗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已毙伤日军数十人。 天将拂晓,清野联队长以战车为掩护,指挥日寇大举反扑。我军伤亡数增加,大队长陈焕负伤,中队长安邦牺牲。攻城部队这才与郝文波部撤出城区。 这次176师以郝文波部反正为契机,向安庆城发起的大规模夜袭,是安徽抗战时期少有的一次攻城战,极大地鼓舞了安徽人民的抗战决心。事后,郝文波还在桐城专门制作了“五四进攻安庆优胜纪念”奖章,颁发给所有参战的人员。 176师这次奇袭,以伤亡三四十人的代价,炸毁敌机三架、油库一座,共击毙杀伤日寇一百多人,伪军郝营也整建制的反正了!这对小鬼子来说,真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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