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刘一民

     那年，聂旋风横扫日本超一流棋手，我们在群情振奋、斗志昂扬里学下围棋，一大群菜鸟就自横空出世。

      读中专的第三年，学校举办围棋比赛，我有幸从小组赛里冲出，下淘汰赛的第二轮遇到了z君。平日里我们下棋都落子如飞，下着下着常有人一拍脑袋说声哎呀。但在比赛里我们都谨慎多了，这盘棋从下午三点直至晚七点，还是没有要结束的样子。

       观战的人越来越多，我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相信对面的z君也是如此。棋局里双方都一筹莫展，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忽然停电了，有人走动打翻了棋盘，裁判不得不宣布比赛作废，明日再战。

      第二天，学校安排我班到外地实习。一个月后我回来看到z君，我问他比赛的最终名次，他说只是进了前十，奖品为一本围棋边角定式的小册子。临近毕业时，我和z君在宿舍里再次对弈。这时校园里到处都喧哗，各种话题在流转，说谁谁在活动谁谁的工作有着落了，谁谁好上了谁谁分了。我们尽力将注意力集中到棋盘上。

       这时，有人冲进来大声叫骂，说自己班的篮球比赛被裁判黑了，把奖状撕了在脚下踩，把奖品摔到走廊上，又有人召集大家一起去校长办公室讨说法。我先用手捂住耳朵，努力不被干扰，渐渐地无需如此，发现黑白棋子之外亦是一片安静。但对面的z君坐不住了，他焦躁起来，终于说不下了，没意思。

       毕业后，我工作的第一站是在交通不便的山区，除了单位的几名同事，很难遇上外人。几年后调回县城，但在小县城里下围棋的也不过几十个人。都相互尊称对方是高手，其实水平仅是入门而已。平日里大家在忙自己的事，难得有空手谈一局。也很少有比赛，比赛时看到的基本是一脸沧桑的棋手。有人说潜山围棋后继乏人啊，我听后只是呵呵。

       有时我拿出《围棋天地》杂志打打谱，不懂但装着在行的样子。下网棋却很方便，啥时候下、要挑选啥水平的对手都行，这里面棋臭瘾大的傻瓜多。我的空闲时光基本是在电脑前对弈，感谢这些傻瓜，没日没夜地陪着我，因为我也一样地傻。但网棋下多了觉得有点乏味，不仅难长棋，也没现实里的生动感。

      还是怀念在学校里整群人一起下棋、看棋，心无杂念的时光。

       有一年，我接到z君的电话，他不着边际地说着话，我隐隐觉得应该是有事。果然，他说单位不景气，自己在做茶叶生意，问我能不能帮着推销一些。我说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在社会上吃不开，现在还是个小办事员，上哪推销啊。我们聊着就有些尴尬了，本想问他在弈城围棋网站的马甲叫啥但没问。

      前两年，我的一位校友出车祸去世了，是z的老乡。同学们包车一起去看望。z君负责接待事宜。时隔多年再次看到z君，发现他已是身形佝偻、一头白发，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苍老。我才得知他的单位人员严重超编，工资福利很差。他老婆一直没工作，双方老人身体不太好，都由他负担，生活压力可想而知。短暂的相逢除了感概生命脆弱、盛年不再外，基本没空聊别的话题。

       前些天，z君又打电话过来，说他买了一辆昌河车跑运输，路过潜山时被告知撞红灯了，他要我帮忙去交警大队查看一下，是不是记录有误。我终于问他还下不下围棋。他说；从学校出来后就再也没下过。以前是找不到人下，现在是压力太大，没那兴致了。

     我本想说有空可以下下网棋，平和心情，消除疲劳，但又觉得那样是多言了。我想起那盘没有下完的棋，还有那时他下棋时细眯着眼睛认真关注的样子。由于在一个边角的定式里，我们都下错了，局势一片混沌。乱战里我们茫然不知所措，步步谨慎。不敢再犯错又期待着对手犯错。这如同我们日后的生活：始终一头乱麻，始终找不到看得清的出处。

     可能，那盘棋乍然而止是最好的结果，但我们的生活在继续。其实，我们的坚持与放弃无关爱与不爱，选择的是无奈，尽管结果迥然不同。我因为自己各方面的“混不开”而坚持下棋，觉得这能令自己忘却烦恼，z君因为生活的重压与不如意而放弃围棋，因为还有更紧迫的事必须去做。

     在年轻时，我们都喜欢一定有个结果的胜负游戏，喜欢在头撞南墙玉石俱焚时才结束战斗，以尸横片野的惨烈去印证生命的负重与悲壮。我知道这不是围棋思想的精髓，但却是我们菜鸟棋手的兴致所在。

       我爱这精彩而美丽的世界，因为它总会让我那么心碎。
       我爱这沸腾而炽热的生命，因为它总会让我那么彷徨。
       此刻我听到 ，石头在歌唱……（汪峰《石头在歌唱》

     许多时候，我们为自己的失意陈列出一长串理由，却始终不曾提及心底真实的一句：其实，我们真的都很菜。

刘一民

有点长，感谢能耐心读完的网友。
写这帖子时，三星杯8强赛刚结束，中国三名90后小将冲进4强，对李世石形成围剿之势，期待他们更精彩的棋局！

刘一民

有谁帮忙把《石头在歌唱》这首歌贴出来啊。中国好声音里贝贝和汪峰对唱版的。谢谢！

笑看红尘

tangzhufeng

更上一层楼

http://y.qq.com/#type=song&mid=0029yqA31nTm18&play=1

潜山论坛

不知道这个地址能否支持。

1097727876

安之若素宅妈

好文章，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人生感悟之深刻，这就是生活与生存的区别！

天柱笑笑生

看文章，读襟怀。
行云流水，随意也好，无奈也罢，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