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巧安排 钱常青老人住在海螺生产队,计二十五户九十二人;人均耕地面积零点四亩,而山林面积却达到壹拾陆点贰亩。在解放前因受到日伪军的严重破坏,现有荒山面积占山林总面积的百分之陆拾伍左右,百分之叁拾伍左右的林山都在边远的地带,很难管理和利用。 为了全队人们能摆脱眼前的经济困境,只有走治山这条路。所以,钱常青老人首先与生产队长郭大财商量,取得一致意见后,召开全队社员会议通过实行。 在全队社员们的共同努力下,仅用四十天的时间,就将在海螺山上原国民党遗留下来的旧碉堡重新整修一下,钱常青老人、张少川和八位社员,带着简单的行李和生产工具、生活用品,来到这里安营扎寨,为全队今后的发展开一个好头。 安顿后,钱老、张少川和几位年长者来到山坡实地,进行今后的生产安排;其余的人们,则在住地附近,找几块平缓的坡地,开荒种菜以解燃眉之急,新的生活就是这样拉开了序幕。 郭大财,男,四十五岁,共产党员,是位种田好手纯朴的农民;解放后参加夜校扫盲班学习才认得几个字。他是个三代同堂的六口之家的顶梁柱,一年四季累得头背地,到了年终分红时,工分报酬也成为是镜子里的钱,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故当地民间有“一个男子汉,干一天不抵老母鸡下个蛋。”之说。因此,他渴望创造条件,提高生活水平的日子早日到来。 有一天,杜梦得来到海螺生产队检查生产时,问张少川是怎么安排的? 郭大财回首:按照大队党支部的要求,由钱老负责监督他改造。 杜梦得又问道:他人呢? 郭大财应道:啊,山上的树上生了虫子,把树叶都吃光了,钱老带他治虫去了。 杜梦得说:钱老年龄大了,你也要过问过问。毛主席指示“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在我们的思想上丝毫都不能麻痹大意呀!今后发现问题,要即时向党支部汇报。 郭大财说:是的,是的,杜书记说得对,我今后也要问问。 杜梦得还是对郭大财的话,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因此,他问了几位社员,得到的答复是:监管是钱老;我们今早只见到钱老和张少川上山去了,干什么事我们不晓得,队长晓得吧,请书记问他。 杜梦得听过社员的回答后说:你们晓得吗,张少川是个反对党,反对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是坏人。你们要提高警惕,平时不要与他接触,要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发现什么问题,要及时向我反映,懂吗。 十二 共渡难关 在那“低标准瓜菜代”的所谓“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致使全国人民生活处在艰难竭蹶之中,海螺生产队的社员们亦同样过着度日如年的生活。钱常青老人为了全队的生产生活,义无反顾地带领部分人上山挖野菜、刨蕨根和野百合、摘野果,他们任劳任怨地坚守着。有的同志被刺划破了皮,擦干血迹又干起来了;有的脚被崴了用手揉揉,忍着痛仍坚持着挖,真是精神可佳呀! 张少川同志也不示弱,他和一班青壮年们,在新栽的幼林地上,利用树小行间空隙,在秋冬季节种萝卜和豌豆、蚕豆等,到了春夏季则种红、绿、黄豆等植物,这些都是多功能的副食品及保健品。如萝卜人称“土人参”,另据群众说“若把它喂猪,不但膘肥好,特别能多长油。”黄豆营养丰富是治疗干瘦病,浮肿病的主品,绿豆是防暑的重要食品;豆类在生长进程中,其根部生长一种根瘤菌能固氮和其秸秆荚壳埋入土中都是幼树生长的极好肥料,这是一种“以耕代抚”的种植好形式呀,又缓解了口粮不足之苦。 海螺生产队的社员们,正在过着丰年不足,灾年算好的生活时,杜梦得突然来到这里。他未找队长就直奔食堂,发现全队的老年人集中在剥嫩豆荚子问道:这些豆荚是从那里来的呀? 食堂主任答:杜书记,这豆子是我们自己种的。 杜梦得说:我在田畈里未见到有种豆子的田啦? 食堂主任回道:不是在田里种的,在山上种的。 杜梦得又问道:你们剥这么多的豆子作什么用呀? 食堂主任说:杜书记,掺在米粉里打糊甭。 正在这时郭大财走进食堂:哟,杜书记来了,请坐。 杜梦得转过脸来问道:那个叫你把劳力集中到山上种豆子呀,不抓“田间管理”,这叫主次不分,胡闹。 郭大财说:杜书记,我们是遵照“田间管理”,“生产自救”两不误的指示办的呀,请书记检查指导。 杜梦得不耐烦地说:大财同志,不就那么几个人在田里扒草吗!你是种庄稼里手,在这个季节里,该抓什么,不该抓什么,你是知道的,不能乱来呀! 郭大财说:杜书记,你讲的不错。可是我队是个田少人多的呀!留下这几个人搞“田间管理”就够了,不耽误生产啦。 杜梦得问道:张少川现在那里,在干什么? 郭大财回道:他在钱老的监督下劳动呀!对他从未懈怠过。 杜梦得说:大财呀,你们的劳动安排是不是要调整一下,队委会再商量商量。以后的事待大队里再布置。说完就走了。 时隔数日,大队召开生产队长会议,在会上由大队党支部书记杜梦得讲话:今天到会的各位队长都感到压力很大,这个压力是自然灾害带给你们的,尤其是当前生产大忙季节,又是青黄不接时期。为了渡过这个关键性的难关,促进全大队今年生产能取得个好收成,使大家的生活过好一点。经大队党支委会根据上级有关政策决定,从海螺生产队的现有收获的豆子中,调出百分之五十支援其他生产队,大财怎么样? 郭大财一听懵了,愣了半天才说:杜书记,这是大家用汗水换来的,我一人不能作主,回去后同大伙们商量后再定。 杜梦得接着说:郭队长,不要忘了,我们是个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是可以进行社会大协作的,也是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优越性。所以,大协作既合法,又能帮助解决实际困难,促进共同进步的好方法,是件大好事吗!再说吧,你是名共产党员,对党的决定,你遵守不遵守呢? 郭大财有点不耐烦的说:话不能这样说。共产党员怎么的呀,就不准许说话呀!党章里规定,要发扬党的民主哩。 杜梦得板着脸说:党的决定,每个人都要执行。散会。 十三 海螺山上的心声 有一天,杜梦得和郭大财来到海螺山上,钱常青老人埋怨大财说:你怎么把杜书记带到这个山旮旯里来了?你叫人通知我一声不就回去了吗。 杜梦得说:老书记这么大年纪了,还为全队人操心,我早就想来看看您了。 钱常青说:不敢当,我仅是一棵朽木吧了。目前我是遵奉党的指示来监督改造右派分子的,这件事可马虎不得的呀。杜书记,是不是这样。 杜梦得说:老书记是名忠于职守的好党员,我佩服。 钱常青接着说:我做的是应该做的事情。书记既然来了,请上山检查检查,对我们今后的生产做做指示吧! 杜梦得说:老书记,那能这么说哩,我是来学习的。 钱常青说:我俩都不用客气了,请吧。 这样三人就顺着山间小道,一步步向上攀登着,那满坡的幼树和葱绿的豆禾,那一片片的绿叶随着山风像慈母般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怀中婴儿似的一个个饱满的嫩豆荚,充满着自然爱的天堂。 他们三人边走边聊来到一棵大树下,杜梦得说我们就在这儿坐一会儿怎么样? 钱常青说:书记好不容易来一趟,请到前面去给小伙子们讲讲话,打打气怎么样? 杜梦得说:老书记,你看你说的,你还不了解我吗,有什么话说哩。 郭大财说:书记呀,你不说话,在他们面前站一下也是给他们鼓气呀。 钱常青说:是呀,你站在那里就是代表大队领导给他们打气的呀。再者,你也可以亲眼看看张少川改造得怎么样哇? 他们说着说着就到了工地,郭大财大声的说:小伙子们,杜书记来看望大家来了。大家休息一下,欢迎杜书记给我们讲话,做指示,好不好呀。 杜梦得笑笑说:大家辛苦了,个个都是好样的。你们为了治好山,管好山和渡过灾年等方面,离开家门,来到这荒山野岭上克苦的劳累着,你们给全大队带了个好头,希望你们继续保持下去,好不好呀。 杜梦得他们在一片掌声中离开,又回到那棵大树下,三人坐定杜说:老书记呀,上次大队召开一次生产队长会,不知部队长向你汇报了没有? 钱常青说:不但讲了,还开了个社员会哩。 杜梦得说:啊,大家意见怎么样哇。 钱常青说:丑媳妇要见公婆的,大家不同意。 杜梦得反问道:为什么? 钱常青说:很简单,大家都说从石头缝里抠出来的东西,就这样白白送给人。 杜梦得双眼一瞪说:这就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吗!支援怎么能说是白白送给人呢? 钱常青说:那也要在党的政策范围内吧,通过协商自愿援助吧! 杜梦得说:你是说,大队的决定是不符合政策? 钱常青说:大队的决定是强制性的叫调拨,不是援助。再说了,我们也是泥牛过河,自身难保呀。 杜梦得愣了一下说:是的,当前是灾年,大家都有困难,不过你们的困难与其他队来比要小得多,当然这与你们的努力是分不开的。老书记,郭队长,在这个关口上,你们能不能伸手救他们一把吧! 郭大财与钱常青交换一下眼神后说:杜书记,我们从刚才你的话中才知道兄弟队的困难情况。现在我和老书记俩不好表态,只能说向大家说清兄弟队的难处,求得大家的同情。当然我俩尽量去做工作,争取吧。 杜梦得说:老书记,郭队长,请你俩多多做做工作,能伸手则伸手,救救他们吧,是救命啦,你们明白吗!! 十四 天安门城楼上的号召 自1966年8月18日下午,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首次接见全国红卫兵代表。由此,红卫兵大串联活动遍地开花,“三忠于”(一),“四无限”(二),“兴无灭资”(三),“抓黑五类”(四)的高潮兴起。因此全国城乡掀起见古就砸,见旧就除,沾黑就揪,连老百姓家里的老旧床上的雕花板也不放过,有的把它撬下来砸成碎片,有的则就着床身将雕花铲掉留下白花花的木板,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左卫红是位刚出校门,稚气未尽的嫩小仔,在眼前这种热浪的渲染下,他有些按捺不住了,开始他与区直机关里的青年间相互串通串通。由于交通,讯息和单位少等诸多因素的制约,所以革命运动的气氛总是热不起来而感到不过瘾。在那是“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形势推动下,他干脆返回县城,做一名全脱产闹革命者,参加林业局(现由科改为局)里的学习和活动。由于他造反精神很强,加之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很快就当上了一个造反组织的头头,并将林业局领导揪斗戴高帽子游街。 时隔不久,他和几位造反派成员来到船形大队海螺生产队,要将张少川带回林业局批斗。 注:①三忠于:忠于毛主席,忠于毛泽东思想,忠于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②四无限:对毛主席,对毛泽东思想,对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要无限热爱,无限信仰,无限崇拜,无限忠诚。③四旧:即旧文化、旧思想、旧风俗、旧习惯。④地主分子、富农分子、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右派分子。 周鹏接待了他们说:很对不起。一是你们中我们一个都不认识;二是无介绍信证件。所以,我们不能把张少川交给你们。 周鹏因父亲早逝,高二未读完就回家务农,平时话不多,处事接物有主见,但遇到不平事时又敢于直言。 其中有人指着左卫红说:他是我局里的造反组织的负责人,原是山北区林业站一名技术员。 周鹏说:我只见过林业站里的张老站长和张少川,他我未见过。 左卫红一听气呼呼的说:走,回去再说。 半个月后,他带着介绍信和四位造反派成员,再次来到船形大队。这次他首先与该队红色革命造反司令部(后简称红造司)联系,请他们给予支持。红造司负责人胡敖很爽快地说,“我们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话好说,放心。”左卫红又问道,“那边是不是去一下?” 胡敖是独生子,父母亲都很溺爱他,因此就养成了他散漫骄横的恶习;初二时就主动离校回家,性情浮躁。 胡敖想了一下说:也好。礼多人不怪,不要把话给人家说。 左卫红等人来到农民革命造反司令部(后简称农造司)说明来意,吕华听后说:“我们不了解具体情况,不好说。但我们可以陪你们一道去海螺生产队怎么样? 左卫红说:和你们一道去,更好呀。 吕华与周鹏是高中同学,高考时落榜后在本大队小学任代课老师多年,性情温和人缘好,他善于观察和分析,不轻率表态,较稳重。 一行数人来到海螺生产队,由周鹏和涂俊二人接待,经相互介绍情况后,胡敖说,“这次县林业局造反派来这里将右派分子张少川带回批斗,希望海螺造反派们给予协助”。 周鹏不紧不慢的说:带人可以,但要有一定的手续吧! 左卫红问道:要什么手续?上次来你们说无介绍信,这次又提出要手续,这不是有意刁难吗? 周鹏反问道:原来张少川来这里劳动改造是县委下的文件,这次把张少川带走,空口无凭,我们怎么向上级交待呀!再说了,在商店里买东西也有张发票吧!这是人之常理,怎么能说是有意刁难呢? 胡敖说:什么文件不文件的,现在是造反派说的算。 涂俊接着说:不错。现在大队,公社的领导不都揪出来戴高帽子游街了吗!不都是造反派当家了吗! 吕华说:这次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和林副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毛主席是党中央的主席、林副统帅是副主席,我说得不错吧! 胡敖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见,是说我们反对党的领导? 吕华说:大家都听见了吧,我可没有这么说呀,这是你说的呀! 左卫红说:大家都不要说了,我现在把张少川的情况简单地说一下:他是资本家里一位公子,在娇生惯养中长大的,大学毕业后被分到山北区林业站工作。他对共产党是有刻骨仇恨的,所以在正风运动中恶毒攻击党被划为右派分子。我们为了肃清他反党的余毒,所以把他带回去批斗,请这里的造反组织给予支持。 周鹏说:正因为他是资本家的少爷,更需要在贫下中农直接监督下进行改造哩。 十五 转折 荒山多而保留的时间又长,山高岭大地形复杂,治理和管理难度大,这就是海螺生产队的特点,也是该队经济长期不振的根源,同时亦是发展林业的理想场所。 面对现实,张少川犹豫了起来,主要有二:一是,认为自己在这里是监督改造的对象,不是来做技术辅导的,这是一道杠子不能颠倒;二是,这项工程大,时间长,而且需要有大量的资金、劳力、材料来支持,这都是海螺生产队无法解决的大难题;特别当前又是灾年,更难上加难啦;如果自己掺和到里面去,结果不又是罪上加罪吗,他想到这里不觉打了个寒颤。 这时钱常青老人走到他的身边连问两声:老张,你在想什么呀? 张少川这才从失神中惊醒了过来,佯装笑容回道:没有哇,我在看前面那棵大树哩。 钱常青老人说:啊,那棵树可是我队的风水宝树呀!不知道是我们那一代老祖宗手上栽的,它的年龄不讲有上千年,最低也有几百年了。据老祖宗传下来的话说得可神呢?“它是棵皂荚树。很早以前还没有洗衣粉和肥皂,就是用这树上结的皂荚来洗衣。如果是风调雨顺的年头,皂荚结的多而大,若是灾年啦,皂荚结的少而又干巴巴的,洗衣都不下脏。在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军队要砍这棵树,我们全队人围着这棵树站着求情,才把它保住了。在1958年大炼钢铁时,也要砍这棵树来烧炭,我们全队男女老少齐上阵,又把它保住了。你知道吗,解放后一到了夏天,这棵树下既是人们乘凉的好地方,又是搬不动的群众的大会场。老张呀,这棵树是我们全队几代人的心啦,拿命保下来的呀! 张少川惊讶的说:啊,是这样! 钱常青进一步反问道:老张呀,你在想什么?能告诉我吗? 张少川吱唔着说:没有哇,我不是在看那棵树吗! 钱常青老人笑笑说:老张呀,你不要再瞒我了。我能猜到你在想什么?不过你要说实话,好不好。 张少川认真的说:钱老,如果你说得对,我如实告诉你,怎么样? 钱常青很高兴的答道:好,痛快。你是为我们治山的想法而感到两难是吧! 张少川叹口气说:钱老呀!你老人家应该理解我现在的处境。说句老实话,像我这样年纪轻轻的青年,受到这样的打击,从思想上是有些想不通呀,今后大半辈子又怎么去过呀!但是,我来到这里后,大家以亲如家人的情感温暖了我的心,使我萌生了新的希望。当然,我也明白,你们现在的经济条件十分差,差在那里?你们找到了差的根子,现在你们想打翻身仗是对的。可是,你们想到没有,这个难度有多么大呀,特别是眼前如何度过灾年?再说了,做为我来说,不得不考虑自己的现在身份啦,真难啦!…… 钱常青老人说:说难也不难,若说不难吧也确实是难。 这可把张少川弄糊涂了,反问道:钱老,这话怎说? 钱常青老人说:老张,民间有句俗语叫“蚂蚁啃骨头”你听说过吗? 张少川说:嗯,我明白了。力量虽小,只要有不怕苦,不怕累,齐心合力干下去,就能实现自己的预定目标。 钱常青说:对,不能被困难吓倒。我想首先从开荒救灾开始,解决口粮不足之苦,把大家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张少川说:不错。被开垦的荒山,既收了粮食又能栽树,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吗! 十六 走“四就”之路 在那崎岖的山道上,有一位老者艰难的向旧碉堡走来。他时停时行,左顾右盼着路两旁的山坡,有时还离开路踏进那稚嫩的幼树行间,抚摸着那舞动着的绿叶,饱含着那深厚的温情和未来的希望。他就是来看望老战友钱常青和下属张少川的张先佳老站长。当老站长一踏进碉堡门时,钱老就紧紧的抱着他说:“我好想你呀,我相信你会来的。快坐下,走累了吧!” 张少川感动得愣在那里。老站长走上前说:你瘦了,黑了,胡子长长了,但身体结实了;你辛苦了,好样的。这时张少川才身有感触的紧紧握着老站长的手说:“老站长,谢谢您,走这么远的路来看我,真领受不了哇!” 钱常青老人说:老伙计呀,来得正好,把前段情况告诉你。 张先佳老站长说:钱老呀,你不要说了,队里人都跟我说了,来的路上我也看到了,很满意。我这次来没有别的,主要是看看你们;其次是表示一下我一点心意,几瓶酒和花生米,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怎么样! 张少川说:好,你俩聊聊,我到山上挖点野百合和山药来凑凑热闹,怎么样? 钱常青说:嗯,没有海味,搞点山珍野味配着,不错。接着抽了几口烟,对着老站长说:老伙计呀,你真有眼力呀!他是块料子。 张先佳笑笑说:那就看你怎么来锤了。但是也不能用太重的锤来锤呀,过重反而锤成了铁屎呀!哈哈,他俩大笑了起来。 钱老笑后说:你呀,放心,我自有分寸。 张先佳说:那就好,今天中午我敬你一杯。可是,我不放心你呀,不能长期住在这里。 钱常青说:奉陪。我的身体自己知道,你放心。你受过伤,可不能大意呀! 张先佳老站长说:嗳哟,甭提那些往事了。我这次也算是旧地重游了吧!我那次是接受组织上交给我捉名活舌头回来。我带了一个小组来到这里,在前面那个碉堡旁埋伏着,大约在个巴小时左右,有名排长从碉堡里出来,路过我们面前就顺手牵羊捉住了他。因组内有位同志的水壶碰到石头上发出了响声,惊动了敌人开抢打伤了我,经同志们全力帮助回到了部队,经住院才治好的。现在走路这条腿还有些不得劲,遇到作天变时有点酸溜溜的感觉,别的没有什么。以前这里是魔鬼的指挥部,现在你们把它变成绿化荒山的指挥部,这是时代更替的象征,好哇。 钱常青说:往事平时可以少说,但是,你身上的伤疤是抹不掉的呀!它就是往事的记录呀!不得不引人追溯呀!!再者,今天老站长把我们心中的话掏出来了。是的,现在我们是新中国的主人了,就是要在旧中国被魔鬼们破坏的土地上,重新建好我们自己的美好的新家园,这就是我们做主人的精神所在。 这次张先佳站长来到海螺山,对钱常青他们感到欣慰,尤其是对张少川的促进很大,提高了他对这里的荒山绿化信心和决心。他针对当地的民情、山情和林情的特点及现状,经过长期的琢磨,向钱常青老人提出就地采种,就地育苗,就地造林,就地管理(简称四就)的一条龙绿化的方法,得到了钱老和大家的支持。在人员分工上,除采种育苗和幼林管理确定专业小组外,其余工作则临时指定专人操作。这样既省工、省时、降低成本,又加快了绿化速度的好方法。 为了使“四就”能以顺利实施,采取因人施教的方法:一种是边干边学,在实践中增长知识;二是充分利用晚上和雨天上文化课,提高文化素质,为今后提高打下基础。 钱常青说:老张啊,这个担子全压在你的肩上了,能受得了吗? 张少川笑笑说:钱老呀,我是学这一行的,年纪又轻,能干得了。 钱常青说:老张呀,你虽然年轻,但这里生活条件差,不能把身体拖跨了呀!这样我一对不起国家,二对不起你父母双亲啦!成了有罪之人了。 张少川说:你老人家的关心,我表示感谢!但是,也不能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不过在平时多加小心一点就是了。 钱常青说:是的,往往很多事情就是在平时疏忽中发生的,要特别注意。 有一天,张少川和育苗小组的人,正在整理苗圃地,准备播种育苗时,有一位同志说:张同志,你看来了那么多小学生呢? 张少川抬头一看,有一队小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正向这里走来。他不理解的说: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哇? 十七 接受革命教育 一队师生来到正在劳动的人们面前,一位清秀的女老师走上前很礼貌地问道:请问钱老书记在这儿吗? 站在她身边的一位社员答道:在这儿,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女老师回道:那太好了。我们来是想请他老人家给我们学生讲革命斗争事迹的。 这位老师姓庄名秀娟,某师范学校毕业后被分配来这里一所小学任教。现年24岁,来自于农村的姑娘。温秀、稳重、大方而又不失礼节,现任五年级班主任。 这位社员就高声叫道:老书记,庄老师找你有事哩。 钱常青老人回头看见庄老师带着一班学生问他走来,忙叫道:嗳哟,庄老师呀,你怎么把这些小朋友带到这高山上来了,累坏了吧!块息息。 庄老师指指学生们说:他们一听说今天上山来看你老人家,可高兴哩。一路上他们可玩得很开心哩。老书记,我们今天来想请你给小朋友进行一次革命传统教育。 钱常青老人说:嗳哟,我有什么可讲的呀!你们在这儿坐会儿,我带你们到革命纪念馆去看纪念品,同学们好不好呀! 师生们齐声说:好,……。 钱常青很爽快的说:好,那我们就走,不远,就在前边一转弯就到了。刚走一段路钱老转身喊道:老张,你也来呀,快点。 当他们转过一道弯,钱老就对小朋友们说:你们看,这就是。 小朋友们很惊奇的说:哇,好高呀!这是什么东西呀?哎,山头上还有这么大一块操场哩! 钱常青老人说:是呀,这里原来也是一座山头,也是尖尖的,是怎么搞成现在这样一块平地呢?这是老百姓用血和泪换来的呀。这要从抗日战争说起吧,日本企想永久侵占中国,那就要把这道关卡占住。他们不顾中国人的生死,不分日夜为他们修筑碉堡,木城和操场;日本投降后的1947年,毛泽东主席为了全国解放能早日到来,派刘伯承司令员和邓小平政委率第二野战军挺进大别山区;蒋介石则急令伪国防部长白崇禧为总司令,率几十万大军企想把刘、邓大军消灭在大别山区,这里驻了一个营的兵力,他们同日本人一样,天天拿着枪到处逼老百姓来这里挖呀挑呀,不知死伤多少人,用半年时间把这里的旧碉堡、木城等又重新加固和完善。平时用做站岗、了望和住人,到了战时就利用碉堡做掩护,并从墙上的抢孔向外打抢。另外他们大砍树木,沿着这些碉堡的外围做个大木城,将这些个体碉堡围成一个整体,便于管理和安全。所以这里的山都变成了光秃秃的荒山了,从此这一带的老百姓的饭碗也被砸碎了,因此我们大队在解放前是个出了名的讨饭村。新中国成立后,我们翻了身做了主人,要在这块土地上重新建设自己的新家园谈何容易呀。现在我向大家介绍一位新中国培养的大学生张少川同志,来帮助我们将反动派留给我们的讨饭碗变成金饭碗。小朋友们,现在欢迎这位好叔叔给我们讲话好不好哇! 这时才引起庄老师的注意,只见站在学生背后一位身材高窈,黑黝黝的脸膛上虽然是胡子拉碴的,但他那双炯炯有神眼晴,却透视着一股诱人的魅力。他能放下知识分子的架子,为了改变这里的穷山恶水,能与这里的群众在一起摸爬滚打,这需要多么坚强的毅力和决心呀! 张少川听到钱老的介绍后,感到十分惊讶,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就在他两难之际时,庄老师说:张同志,请你跟同学们讲讲今后怎么建设的方法吧,怎么样? 经过这样一点拨,张少川回过神来,用感谢的眼光回视一下庄老师后说:同学们,古话说:“靠山吃山,吃山就要养山”、“山要富,先养树”。山上没有树,拿什么去卖钱买粮食和其他用品呢?所以,我们首先要将荒山变成林山。但是我们目前拿不出来钱去买树秧子回来栽呀,怎么办呢?我们就发动群众在零星生长的大树上采种籽,自己来培育树秧子供应造林。我们就是用这种方法,将穷山变成富山,这样不但改善了当代的生态环境,又为了孙后代造了福祉。 钱常青老人和张少川热情地送走了庄秀娟等师生们。 忽然有一天早晨,一位同志来说:老书记,张同志,不知什么东西把苗圃地搞成大洞小眼的。他俩立即说:“走,我们去看看”。 十八 首遇麻烦事 张少川和育苗组几个人,一路来到圃地一看就明白了,张少川说:这是鸟儿和老鼠在偷吃我们播下的种籽造成的。现在我们大家都来想想办法,用什么方子来防止它们来危害?
这样一提,大家就七嘴八舌的说开了。有的说用老鼠药或农药来毒杀;有的说,用毒药危险,容易误伤人畜,只有用笨办法安全——把人看管,……。 张少川最后说:大家提了不少的好方法,很好。现在我谈谈我的看法,与大家在一起商量怎么样?首先是用药毒杀,是当前普遍采用的有效方法,可是危险性大,需要经过有关部门批准才能买到,而我们又等着急用,这是远水不能解近渴;何况我们当前被批准了也无钱买呀;二是,我们正在治理荒山绿化,也就是在做生态环境建设工作。鸟、兽、树、草都是生态环境大家庭里的成员,它们之间都是协调相处而又相互制约的,我们不能用人工的方法来打破这种良好的关系。所以我们目前暂时采用个笨法子来维持一下,尔后再想其他的法子来解决怎么样? 大家说:目前也只能是这样了。 张少川说:大家同意,那我们就排排班,轮流来看,白天一个人,晚上两个人一个班。现在我们就动手砍一些小杂树和茅草,做个简单的棚,只要能遮风蔽雨就行,等到种籽发芽长成小苗子就不用看了。 有一天晚上是张少川一组值班,睡到半夜的时候,被野兽的嘶咬声惊醒。他俩惶恐的坐在棚里静听外面的动境。从嘶声的大小和凄惨声的高低中,判断是两只以上的饥兽,正在围斗一只猎物正酣之时。约一小时后,其嘈杂的声音才逐渐的平静了下来。由此可知猎物已被征服,它们正在享受一顿美餐之乐哩。同时也激起了张少川的深思,要尽快地想出一个保障人身安全的新方法来。次晨他俩来到昨夜野兽恶斗的地方,只见一滩血迹和残留的肉脏等,却有触目惊心之感。 钱老,这几天我在钻树林子,发现一些材料可以利用,现说出来与你商量商量。张少川说。 钱常青老人说:你一个人上山多危险呀,下次不准这样做。好,说说你的新发现。 张少川笑笑说:谢谢钱老的关心。我在山上发现鸟和松鼠都喜欢在没有刺的藤子上,树上蹦蹦跳跳,可是在有刺的藤子、树上不见它们的身影。由此,我就想起把它们砍下来,盖在已下种的墒子上,能不能起到防止鸟兽危害的作用? 钱常青老人高兴的说:嗯,这是个好主意。我是个土生土长的山里人,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按理说是能行的,为了稳妥,先搞点试试,然后才全面推开怎么样?不过这几天晚上要特别小心,不能出一点差错。你不要值班了行呗! 张少川说:请放心。我和他们在一起感到很开心,不会出问题的。 钱常青老人说:不行,不能去。如果你去,我也去。 张少川说:钱老呀,这么大年纪了,我是个青年人,请理解我的性情吧! 钱常青老人感叹着说:我对你真没办法。但是你要记住,如果棚外有什么响动,你一定不许走出棚子懂吗! 张少川感激的说:好,好,我记住,一定记住。 通过试点来看效果很好,阻止了鸟兽的危害,大家都很高兴。就在这项工作即将结束的前一天晚上,又遇到一次险情,闹得一夜都未睡好。 十九 老站长二上海螺山 为了最后一次实地验证,防止鸟兽危害的方法,张少川日夜亲临现场目睹现实过程。晚上他刚躺下睡觉时,总是感到枕头在晃动,他起身拿着手电筒掀开枕头一看,我的妈呀,只见一条蛇盘在那里,昂着头,长长的蛇信不停的向外吐着,张少川一声叫,是蛇!这时全棚的人像触电似的,一股脑儿爬起来乱成一锅粥。蛇趁着这乱势不声不响的溜之大吉,当人们冷静时再找它已不见踪影了,又是虚惊了一场。 在一条林间小道上,有一高一矮的两位老人并肩而行。他们边走边聊,有时对面而立指手划脚的议论一会儿再走,有时在路旁岩石上并肩而坐,休息片刻再继续前行。身体稍高者是张先佳老站长,稍矮者是钱常青老人,他俩真可谓是革命情结的金孪。 张先佳说:我近来一段时间对有些事看不懂,憋在心里难受,这次来跟你聊聊心里要好受一点。 钱常青说:怎么啦,又遇到一些不称心的事呀,你说出来我听听。 张先佳说:你在这山旮旯里不知道呀,山外可热闹哇。 钱常青说:你说清楚,怎么个热闹法? 张先佳说:这次开展的这场运动,从一开始到现在,上至中央下到地方,把正常的党政组织甩到一边,把那些儿童团发动了起来冲锋陷征。现在是机关不像个机关,学校不像个学校,不办公不上课,整日不是游行就是批斗,这样乱下去怎么办呀! 钱常青说:那中央领导就不管了。 张先佳说:“管”。管高举红宝书(一)跳忠字舞,口唱“四个伟大”(二),“早请示晚汇报”,宣传最新指示,把这场运动进行到底。 钱常青惊奇的说:什么呀!“早请示晚汇报”,那不神化了吗?……。 张先佳急忙打断他的话:甭,甭。你今后讲话可要关点风呀!现在只要说错一句话,或者写错几个字,不要经过批准,就被打成现形反革命分子,要坐大牢的,这一点马虎不得呀!何况在你身边还有一只“老虎”,还需要你保护哩,知道吗! 钱常青说:问题还有这么严重吗!你放心,我正是为着这件事,离开家里的安乐窝,来到这荒山野岭住碉堡,来堵住我大队里的那位“杜大人”的嘴,现在看来要打持久战了。 张先佳高兴的说:你的用心良苦我知道,但是良机不可泄呀!身体是本钱,不能大意呀!! 钱常青拍拍张老的肩说:我俩是一条钱上的两个蚂蚱,心灵是相通的吗!不用说了是不是。哈,哈的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来了一位社员向他俩人说:区里来两位同志说,“请老站长回站,有要事商量”。 张先佳说:好,我马上就回去。并转身对钱老说,说曹操,曹操到。你放心,我早有准备。什么都不要说了,再见。 二十 吮毒救人已遇难 张先佳老站长回到单位的第三天,即接受区直机关联合造反派们的批斗,左卫红代表造反派说:他站在资产阶级的立场上,支持右派分子攻击以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反对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所以,他是披着老革命的红外衣的资产阶级分子,是钻进共产党内的阶级异已分子,是人民的敌人。我们无产阶级造反派,坚决站在广大人民的一边,打倒像他这样的暗藏在党内的阶级敌人,踏上一只脚,使他永世不得翻身。 在一个天高气爽,层林尽染的日子里,一行几个人在树林子里钻进钻出,看样子他们都很从容自如的。为首的是位高个子,头顶大草帽迈步挺矫健的小伙子,他就是张少川和几位伙伴们做种情调查的,为下一步采种做准备。忽然听到身后的惊叫声,“不好了,被毒蛇咬了”。 张少川立即转身跑到被蛇咬的人身边,捋起他的裤脚露出蛇咬处,只见那皮肤渐渐地红肿了起来,张不顾一切爬下身子,就将嘴紧紧贴着蛇咬处用力吮吸着,再一口一口的将毒汁吐出来。其他的人站在旁边焦急的说:老张同志,你不能这样呀!让我们来做吧!……。吸一会儿后,张少川抬起头来说:“快,快把他抬到医院里去,越快越好。”说着,说着,他自己也不行了,爬在地上就站不起来了。 这一下可乱了套了,他们忙将张少川扶起来坐在地上,张焦急的说:快,快把他送到医院里去;另把一个人回去向老书记汇报,快走。 余下的人背起张少川等俩人就走,张少川说:把我放下,我没事,快把他送到医院去。 背他的人说:不行,你已经中毒了,一定要去医院,并紧紧的抓住他快步向前跑。 他们很快来到公社卫生院,医生检查后说:“马上转到县医院治疗,我们已联系好了,救护车就在公路边等着你们”。并立即叫病人口服两片药,还将剩下的药片嚼碎放在伤口处,用纱布包起来说:“快走”。 钱常青听到这个消息后,二话没说:走,下山。他首先找到生产队长郭大财说明情况,郭大财说,“我去会计拿点钱”。并对钱老说,“你老这么大年纪了,在家休息一下吧,我代表你去医院,行吧!” 钱常青老人说:这件事我一定要去他是个外地人,是为着建设我们的家园来到这里,这次又是为救我们家的人受伤的,那能不去呢? 郭大财说:钱老呀,你说的不错。可是你够累的了,我们生产队里离不了你呀!听我一回吧,行吗? 钱常青说:大财呀,这么大的事,我不在场心里不踏实呀,懂吗!若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心里有愧呀!又怎么去交待呀!! 郭大财说:好,好,有道理,我陪你去。他俩由于情况不明,沿途耽隔,直到第二天凌晨才赶到县医院,好不容易找到了张少川他们住的病房,钱老就支持不住了,晕倒在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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