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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三月传奇 于 2014-7-30 07:36 编辑
1. 前面是麦田,背后是皖河。麦浪翻滚,太阳金黄。一座村庄藏在小满季节里,摇曳嘎吱嘎吱的声响。 五月的村庄,我来了。十五年前日夜魂牵梦绕的村庄,我来了。这算不算迟到?站在皖河大坝上,站在冷热交错的风里,我低声询问自己。其实答案已经不再重要。 我以雕塑的姿势,平静地凝视眼前的村庄。五月的村庄,沉默无言地立于茫茫的麦浪中间,驮着一张张裂开的嘴,就是不肯说出曾经那个名叫小满的姑娘。 那个叫小满的姑娘在哪里呢?我知道,她正在幸福的怀抱里。 2. 我以为第一次亲近五月的村庄,一定会热泪飞扬。可我没想到第一次的邂逅,竟然是如此的缄默相对,彼此都能听见平静的呼吸。 我走进一家小卖部,面容姣好的老板娘轻轻地瞥来如水般目光。我买了一包香烟,点燃,火红的烟头冒出千丝万缕。我漫不经心地问道:“老板娘,我向您打听一件事,您这附近有一所中圩小学吗?在啥位置呢?” “哦,中圩小学啊?!中圩小学就在下面(下面的村庄)!呵呵。”老板娘堆起满脸的笑容,热情地说道:“不过中圩小学现在没有了!” 我一惊,连忙追问:“为什么没有了呢?” “嗨,没有几个学生,留着学校啥用?并了,合并了,并到村部小学了!” 烟头烫了一下我的手指,疼得我浑身哆嗦了一下。 “老板不像是王河人啊,老板是找人吧?”老板娘狡黠的目光向我撞来,我笑了。 “哪里是找人啊,我是想在您这地方招工,您这地方有没有轻闲在家的……”我平静地说道。 我和老板娘谈了很久。老板娘是麦田中间村庄的人,为了生计才在皖河坝上经营一家小卖部。老板娘是善意的,但她不是小满姑娘。只要是这村庄里的人,我就觉得她也就是小满姑娘。 3 立夏小满,小满立夏。 如果人生可以分为季节,我就固执地认为我人生中小满季节是最美丽的,有几丝青涩,几丝芳香。可我已经走完人生的小满季节。当在另外的季节回味小满季节时,或浓或淡的滋味全部涌向心尖,独尝那疼痛和甜蜜。 小满季节,小满姑娘。我不敢遐想,那不是一副挂在墙壁上展览的油画。而此时此刻,我站在高高的皖河坝上,静默欣赏一座村庄。 五月的村庄,曾经走出一个美丽的姑娘。那个美丽的姑娘,就是小满姑娘。 4 透过朦胧的村庄,穿掠随风起伏的麦浪,我的眼帘深处浮出一座城。那是遥远的一座城。城是合肥城。 小满姑娘,我来了。背叛了自己的誓言,我来了。 黄昏,我走到合肥水阳江路。我背对一所大学,面向参差不齐的一排小吃部和小商店。我扔下几块硬币,拨通小满姑娘宿舍的电话。 我等着。任凭凛冽的寒风割着我的脸,以及街头霓虹砸来怪异的目光。小街,将我的心越拉越长。 小满姑娘终于出来了,依是穿着灰白的夹克,楚楚动人。 “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路过合肥,我明天就去上海了,我想看看你!” “你的稿子在安徽音乐台播出了,我和我同学都听到了,我的同学都骂我……” 我想告诉小满姑娘,我这次离开家乡,再也不愿意回来。可是我不敢说出口来。我低着头,和小满姑娘一样,用脚丈量着漫长无边的小街。 十字路口,小满姑娘停下脚步,说:“大哥,我请你吃饭!” 我抬头瞟了一眼,小满姑娘双眸里的光,像锥子似的戳进我颤抖的心。我痛得扭过头,面向如水的车流。我想笑。我更想钻进飞速旋转的车轮下。我咬着嘴角,努力地拽住即将夺眶的泪水,说:“不了,我走了……” 我故作潇洒地拦住一辆出租车,闪身而入。我将泪雨滂沱的小满姑娘留在十字路口的街头,留在这座遥远的城。 不争气的泪水糊满了我的脸。出租车向前一千米的时候,我撕心裂肺地喊道:“停车停车……” 惊愕的司机将车靠在路边,我推开车门,一只脚踩着这座城市。我的屁股却像生了根似的,我无奈地将伸在车外的脚硬生生地拖回车内。 我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最后的瞬间,似乎一座城的黄昏拉响我生命的绝唱。 5 我的冷峻目光缩回半截,停留在村庄身后的城池。 城很近。城是梅城。这座城是我和小满姑娘的故乡,也是我和小满姑娘唯一拥有的相同特征,只不过我在城北,她在城南。 正月十八,我和小满姑娘二次相约梅城。我在潜山一中见到美丽的姑娘,她穿着灰白色的夹克,显得干净又干练。 长长的街,长长的心事。我和小满姑娘结伴而行,她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儿一样,在我耳畔莺歌燕语。不知不觉中,我们走到潜山饭店前的街道,小满姑娘侧头问到:“大哥,你电话里说过,你今天要告诉我一件事,大哥不会忘记了吧?!” 我不敢迎接小满姑娘黑黑的双眸。我支支吾吾地说道:“什么事啊?我忘了哦……” 小满姑娘从我身边跳到我的面前,说道:“大哥,你心中深爱已久的姑娘啊,你答应我的,今天必须告诉我的,大哥!” 是的,我想忘记,但是不能够。我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颤颤地递给小满姑娘。我鼻子陡然一酸,街道所有的物体在我眼帘重叠交错,泪水被呛了出来。 小满姑娘的目光扑了过来,她怔怔地问道:“大哥,你……你怎么哭了?” 我止不住泪水狂飙,但竭力地按捺悲痛而说到:“小妹,你答应我一件事,以后你再也不要写信给我,再也不要打电话给我,好吗?我再也不会写信和打电话给你,我也不会再要求见你……” “那我以后想你怎么办?那我以后想你怎么办……”小满姑娘似乎幡然醒悟,站在街上痛哭淋漓。 我和小满姑娘站在街上,相望而泣。世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大哥,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小满姑娘满脸泪痕地说道。 “好 ,我答应!”我低头回应。 “大哥,你得坚强地活着,无论未来遇到什么困境,你都得坚强地活着……” “嗯……” 似乎我的回应并没有得到小满姑娘的肯定,她伸出手指要求和我拉钩。当她透明般纤细手指勾住我的手指时,我的心碎了,发出吱吱地响。这是我和小满姑娘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肌肤相接,干干净净的。 小满姑娘坚持要将我送到下榻的小旅馆。我默许。也许我和小满姑娘的心里都是亮堂堂的,以后的同一条路是分为两个人去走,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到达潜阳大酒店斜对面的小旅馆。两个人站在冷冷的街上,四目相凝。小满姑娘轻轻地说道:“大哥,要不……要不今天晚上我陪你一夜?” “不,你回到潜山一中,在你同学那里住一夜,明天一早你就回家……”我说道。 “那也好,明天早晨我送大哥上车!” “早晨天冷,你就不要过来了, 我七点就离开县城,你明天也早点回家。” 小满姑娘转过身 ,掩脸而去。我站在小旅馆的门口,被刺骨的寒风紧紧地裹住。 一夜无眠。我站在窗前遥望冷落的街道。我在遥想心中最爱的姑娘。站累了,我就坐下,像是坐在冷冷的河里。 天亮了。当我再次走到窗前眺望,街道的那边站着一个美丽的姑娘,那灰白色的衣服像一面旗帜一样,在冷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泪水,又不争气地从我眼角滑落。 第二个瞬间,我失去生命中的灯,我无法想象未来道路的艰涩。路,还是要走的,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6 人生若只与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的目光柔软,凝固在麦浪后的梅城。我仿佛又看见梦里的画卷。 已经忘记那是怎样的一个开始,我只记得小满姑娘曾经柔柔地甜甜地喊我“大哥”,只记得有过无数次信件及电话来往,只记得滋长连绵不断的牵挂和暗恋。整整期待了三年,我和小满姑娘约定见面的时间。 腊月十七的夜,飞起鹅毛大雪。第二天凌晨两点,我一脚浅一脚深地踩着厚厚的山路积雪,从山上滚到山下的小镇。我坐上去往县城的汽车。 山里飘雪,城中飞扬密密匝匝的雨丝。九点,我准时抵达约定的地点皖城商厦。我毫不思索地钻进县城第一大超市。我们之前有约定,我们要在拥挤的人群里寻找到对方,以此见证奇迹。 一楼,二楼,三楼,我来回寻找我的姑娘。三楼,二楼,一楼,我没有找到小满姑娘。我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急了。 我冲出大门外,四面张望。焦灼的目光突然撞见一个美丽的姑娘。她坐在门口走廊的长桌边,穿着灰白的夹克,双耳塞着耳机,美丽的脸庞洋溢微笑,似乎陷进耳边的天籁之音。尽管双腿发软,但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我,一步一步地向她面前推去。我和她那深邃的双眸猛地交织在一起,她站了起来。 “小妹?!” “大哥?!” 我终于见到从未谋面的姑娘。我和小满姑娘并肩而行,拜访报社编辑王阵老师。走到两公里之外的县委会大楼,报社的大门紧紧地闭着。我和小满姑娘四目相视,都笑了起来。我们豁然明白,这个时间的各单位早已放假了。 雨丝密集。我和小满姑娘奔向县城唯一的公园,那个不是公园是烈士陵园的公园。我和小满姑娘共撑一把雨伞,漫步在雨中的街道。从上午到下午,我和我的姑娘在小小的城里转圈,而所谓的累早已躲进头顶的云彩。 在伞下,我和小满姑娘边走边谈。我觉得世界没有多余的人,仿佛就存在我们两个。我好奇地问我身边的姑娘:“小妹,我写信到你家的地址,怎么是中圩小学呢?你家在学学校里啊?” “呵呵,中圩小学就在我家居住的村庄旁边,收信方便啊。”小满姑娘一脸灿烂如花地说道。 当回到皖城商厦别离的时候,小满姑娘要看我先上车,而我却要送她先上车。我们为此争执,说话的时候,小满姑娘突然轻轻抽搐,钻进身边的汽车。我看见我的姑娘全身贴在后车窗,向我挥手。我泪眼朦胧地看见那辆车,使向遥远的村庄。 我拭去眼角的泪水才忽然明白,我和小满姑娘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第一次见面的瞬间,我和我的姑娘做出清晰的现实切割。 7 五月的村庄,静默地望着我。我知道,它有很多话想对我说。例如它的身躯载不动岁月之重,就像我的生命载不动初恋之重那般。我望着五月的村庄,感觉它就像一粒纽扣,缝在生长沉甸甸麦子的麦地。两两相望,我觉得我也是一粒纽扣,一粒灰白色的纽扣。 我也有很多话想说。例如途径王河,途径小满季节,我轻轻地从五月的村庄打马而过。但是村庄不开口,我也不说。 我站在皖河大坝上远眺。麦子,季节,村庄,城池,姑娘,像一朵朵洁白的云从我眼前飘过。我伸手一抓,竟是一把清脆的鸟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