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故事——之一

贾国斌

      去年盛夏的一天傍晚，我和妻子吃罢饭，肩并肩在街头漫步。
　　这已成一种习惯。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由于紧张而繁忙的工作，身子很少离开座椅，难得利用傍晚这段光阴，将全身的筋骨轻松愉快地舒展开来，对于缺乏运动的我来说，的确是一种强身健体的好方法。何况，与妻子一道，荡漾在夕阳的余晖中，感受着街头巷尾风情的变化，心中总有几份甜蜜感。
　　行了一段路，暮色越来越浓，街道在路灯的辉映下，像一条条七彩的河流。白天的高温，此时渐渐消退许多，不时夹杂些许微风拂来，路旁浓密的树叶中，偶听知了仍在烦躁地鸣叫“热啊！热啊！”。
　　出门时不觉什么，周身清清爽爽，返家途中，感觉浮躁起来，汗珠不停在脸颊滚落，短袖衫不觉间紧贴在背上。离家不远处，见路旁一辆载满西瓜的机动三轮车停在那里，一位老汉使劲摇晃着手中草帽，不断地朝路人呐喊：“卖西瓜啊！卖西瓜啊！”
　　 “买个西瓜吧？”我转脸对妻子说。
　　妻子见我汗流浃背模样，静静地笑笑，依然是那么灿烂，寻不出半点倦意。她轻轻地拉着我的手，快步向老汉走去。
　　老汉约莫五十多岁，黝黑的脸庞，头发花白，岁月将坚实的脊背压得有点弯曲，肩膀搭着一条发黑的毛巾，走到近前，一股汗味不时从身上那件泛黄的汗衫中散发出来。
　　见我们到来，老汉异常热情，一边帮我们挑拣西瓜，一边自豪地介绍西瓜缘自自家种植的，是正在农业大学读书的孩子引进的优质品种，叫香山硒沙瓜，被称为“石头缝里长出的西瓜”呢！
　　然而，无论老汉说得头头是道，吹得天花乱坠，我都一笑了之。“无奸不商”在我脑中似乎根深蒂固。
　　挑拣好西瓜，我仍不放心，捧着反复拍打，西瓜不停发出“嘭嘭”响。老汉乐了，夸我很内行，有眼力，手中那瓜的确非常好，尽管放心，不甜不要钱。
　　到了谈论价格时，老汉伸出两只手指。“两元一斤？”我吃惊地问。
　　老汉点点头。
　　 “前天我买了个西瓜每斤才一元五呢！你蒙谁啊？”我使劲砍价。其实，前天西瓜每斤一元七。
　　老汉用毛巾揩了几下满脸汗珠，憨笑地说：“老哥，前天是阴天，气温不高，价格也不至于每斤一元五。你说那价格，西瓜肯定不新鲜。再说，今天闷热得逼人呢！我这可是下午才从田里采摘的新鲜货啊！”边说边指着西瓜上遗留的半截青藤给我看。青藤经老汉用手一掐，立即渗出滴滴汁来。
　　不管怎么说，面对砍不下来的价格，我决定不买了，将西瓜送回原处。妻子拽了拽我衣角，小声对我说：“人家那大年纪，老远路过来不容易。何况，天气这么热，实在辛苦。看这老哥也是厚道人，价格最贵，今天也得买上一个。”
　　老汉似乎听见妻子说话，脸上露出感动的表情。接过妻子递过的西瓜，放在秤上一称，说声：“不多不少，正好八斤。”
　　我本想探头去看看秤，担心在斤两上玩花招。想来妻子刚才说过的话，无奈地打消了念头。
　　妻子忙着将钱塞到老汉手中，嚷着叫老汉点点数。老汉笑嘻嘻地似乎为难道：“不用点，不用点。大姐是个善良的好人，我信得过。只是不该收钱的，不该！”末了，反复叮嘱我妻子：“有空去我家果园看看，那儿西瓜还要新鲜呢！我会免费让你品赏。”
　　我没好气地想：这老汉嘴像抹了蜜似的，真会做生意。看样子是个狡猾的老商贩！
　　回家途中，妻子大概听了老汉夸奖的缘故，非常高兴，一路滔滔不绝地说些如何为人的道理，仿佛把我当孩子一般。我懒得答理，闷闷地走着，或许心情所致，忽然感觉手中西瓜很沉！很沉！
　　到家后，趁妻子去内屋收拾间隙，我迫不及待地将西瓜放入袋中，拿起杆秤称了一下。仔细一看：天哪！整整十二斤半。我呆呆想：难道老汉看错秤了？不会。斤两差距这多，即使再糊涂也不会如此。我不由纠结起来。
　　正在这时，妻子忙完事从内屋出来，喊着吃西瓜。我赶忙将西瓜洗净，放在桌上切开一看：鲜红的果肉立即展现眼前，令人垂涎欲滴！妻子馋猫似的抢过一块果肉放进嘴里，大叫：“哇！好吃！果汁丰富、甘甜爽口、舒心如蜜。”说着，又拿起一块果肉放进我嘴里。果真如妻子所说，满口甜蜜！吃到肚里，我心中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第二天傍晚，我与妻子再次漫步街头，想着把超过斤两的钱送给老汉。街头巷尾寻找个遍，没有看见老汉的身影。
　　 “快看！快看！多美啊！”妻子不知我心里所想，指着天上朵朵彩霞，动情地说。
　　 “是啊！很美！像鲜艳的花儿在蓝天绽放！”我也情不自禁赞美起来。
　　心中依然思念着那位憨厚的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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