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 大水河——农事诗

笑与啸

大水河——农事诗  

                       简宁

　一

　

读一首诗吧。

(掩藏不住的)一声乡音

打开一条河。

一个站在岩石上的男孩，全身赤裸

“嘭”地一响

跃入沸腾的绿波。

　

　　　二

　

我的河。

　

大水，是他的名字。

一条普通的中国山村的小河。

　

现在，永远是现在

河水在我的脚下流着。

　

          三

　

看那淡青色的天幕，一群山

疲惫地静卧着。

山挽着山，山倚着山　 山的肢窝里

一条小牛犊慢悠悠走来

晃动犄角越走越快，一团火

在风里噼啪膨胀。

黑黝黝、狭窄的山崖中间

它暴躁地踢

撞

跳

冲

沉闷的吼声回荡

在下游，另一条河像另一个真理

相遇。河床变宽

山默默地移开胸脯

河水敞开，平展泛漾

像温顺的羊群，哞哞悠唤。

我后来到过东海和南海。

苍茫的波涛上　　　

我都能清楚地认出

那条河，桀骜地甩着尾巴。

　

            四

　

一阵恸哭冲出峭壁上的草屋。

一些人在村里消失。

一片田地摔倒在泥沙里

一只南瓜在水面上激烈喘气

　

几道闪电抽击之后，雷在吆喝

　

尸体漂来。两个浪峰之间

窜出一块小小木筏，拖着一长条泡沫

好像女人的发辫

在风中悲痛飘舞。

　

大雨里的群山是活着的，

呼吸一片墨绿的火焰。

偶尔漩涡中央

吐出一两声嘀咕

　

“才一滴呢。还只有一滴。”

　

               五

　

漂泊的屋顶呵，夕阳在水上，

双河口的水上，入海口的水上，

沿岸奔跑的少年脚下。

波涛滚滚而上。

　

抬起他的头颅的，是浪，

金黄的蜜蜂的浪。

钉住他的身体的，是疼痛，

是牛蹄踩住了脚背，骨骼裂响。

而水上的夕阳

又多么像

一座辉煌的殿堂

　

           六

　

有时候一条河就像祖母

　　　 　　　像祖母一样年迈

　　 　　　　像祖母一样慈祥。

更多的日子，明亮的水

浅浅地淌着。一群白鹅

一大片沙滩伏在阳光下。

河水像妹妹那样在卵石上咯咯地笑，

细沙从脚掌下漏走，河水沁凉。

　

　

　

                 七

　

衣衫褴褛的天空呵，衣衫褴褛的

冬日的村庄，

村庄老了，一代代人黄土下长眠

村庄走不动了，躺在山坡上打盹

河是村庄的拐杖。

　

像一条蛇冻僵，薄冰发亮

闪闪蛇衣，苍老的悲怆。

　

           八

　

听，谁家的窗口

一声婴啼

啄破长夜的壳。

河抖一抖身子。

春阳下一河滩灿灿的金蛋。

　

         九

　

骨头的花，岩石的花

一代代的幽灵和哑巴。

我踏浪平原，圆圆的城市

像一只碗，仰卧在高大的苍穹下。

　

一个小小的仆人

我说话

只能用你的嗓音说话。

我到达，只是你的到达。

　

　

           十

　

翻开一本书，俯下身子

一条河的阴影迅速展开

淘沙人弯腰在河中。

谁说我现在手里捧着的

不只是河岸上

一片叶子?

　

          十一

　

沧浪之水清且浊，

哺我以乳洗我尿布的河呵，

我的老酋长，我的老祖母，

现在我把一位处女领到你的面前

　

一粒

我从茫茫都市捡起来的

种籽

在这个月明之夜，用你的水

濯她的皮肤，用你的石子

硌她的脚。

　

现在，她赤裸着拥在我的怀里，

她的胸脯盛装了你的神龛

她的腿窝燃着你的篝火

现在，一条河搂在我的怀里轻轻抽泣。

　

            十二

　

那出走了的，是你还是我?

　

恒河，尼罗河，刚果河

亚马逊河，还有密西西比河……

我将遇见所有的河。

每一条河里都住着一位神。

我将和他们握手，　　　

通报我的主人的名字，　　　

而他们会笑话我：

“我们早在大海里见过。”

“而所有的河只是一个。”

　

头顶上的白雪将会照亮

那句古希腊铭言巨大的差错——

因为从来，从来没有离开过。

　

也从没有踏进。一条小河

故乡的小河。只有我们膜拜的姿势

在天堂的门槛上

匍匐着匍匐着……　　　

陌上花儿妍

赞一个！

笑与啸

陌上花儿妍 发表于 2013-11-12 14:18
赞一个！

简宁，潜山黄柏大水人（以前大水乡，现在大水村）大水河就是他家门前的那条河。

海天阔

潜山的作者，写的潜山的村庄，赞一个。也感谢楼主分享。
…来自安卓客户端

扬花季节

{:soso__10169062262133571330_1:}好象他十年前写的诗吧{:soso__10169062262133571330_1:}

西西巴黎

好帖子。。

笑与啸

海天阔 发表于 2013-11-13 01:16
潜山的作者，写的潜山的村庄，赞一个。也感谢楼主分享。
…来自安卓客户端

谢谢，你总那样热情，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笑与啸

扬花季节 发表于 2013-11-13 13:24
好象他十年前写的诗吧

谢谢顶贴，作为黄柏人为你也知道这位作家而高兴，我常为黄柏有这位作家自豪，这首诗他做于1991年，也是他诗歌创作最鼎盛的时候。

笑与啸

西西巴黎 发表于 2013-11-13 13:26
好帖子。。

谢谢顶贴，俺没你那样才气，粘点别人的供大家欣赏。

家在皖西南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