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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无事喽!”,“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长江,长江,我是黄河,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想必和我同龄的人对这些经典的电影台词都耳熟能详。随着年岁的增长,台词慢慢会老去,但它们却如不同色彩的胶片,拷贝在脑海里。 不知道第一次看露天电影是在什么时候,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在某个夜晚,家里人扛着长板凳,打着松香火把,或者提着马灯,沿着黑乎乎的乡野小路,赶到附近村子,在黑压压人堆里找个地方坐下,那时候,也许我还是父母怀抱里的细毛伢。 童年的欢乐时光多是在乡村稻场上度过的,除了农忙时节在稻场上追打嬉闹,听老人讲鬼神故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踮着脚尖,站在板凳上,或是爬上树丫和草堆,不厌其烦地看八路军打鬼子,解放军抓特务,孙悟空斗妖精等电影。相对于现在的放映厅、影剧院,那叫露天电影,露天电影最大的实惠就是不买票,只要脚跟勤快,每天跟着放映队跑,想看几场都不用花钱,经常看,天天学,我甚至能把某一部电影的所有台词一字不拉背出来。 乡村放露天电影一般都是按计划先排序好了的,一部影片从县里下来,公社放映员排出一个放映安排表,人口多、面积大的大队也许能摊上好几场。由于片源紧张,有时一个晚上一部影片在相邻的几个场点同时放映,一个场点先开映,放过的片盘再送到下一个场点,那叫“跑片”,跑片的人骑着自行车或者疾行,在几个场点之间奔忙。我记事之初,放电影供电还是靠人力,两个壮劳力并排坐在一个铁架上,同时踩动类似自行车那样的脚踏,用力愈大愈均衡,银幕上的亮度清晰度愈强,画面声音也愈平稳,后来供电设备改为柴油、汽油动力,操作人员用一根麻绳套着电机的转轮,顺利的时候,拉动麻绳,发动机立马轰隆作响,麻烦也时有发生,无论怎么拉,电机就是转动不起来,不耐烦的观众里一层外一层围着,放映员又累又急满头大汗。 我所在的那个大队处在公社的较中心地带,父亲在那里办窑厂,夏天的时候瓦棚很荫凉,冬天烧窑的时候,工棚火塘里炭火一直旺着,很多窑东家喜欢到窑厂来闲侃,每天第一时间我们就能知晓七里八村的新鲜事,于是,很多时候,某大队某生产队即将放什么电影的消息很快就从我口里传出。那时候我们放学之后的家庭作业甚少,一旦知道哪里放电影,我们几个铁杆的小伙伴几乎都是“场场不离穆桂英”。天天赶场跑夜路,家长有时候还是要干涉的,但只要我们稍稍撒泼耍赖,最终还是取胜。 露天电影的白色幕布绑在两棵树或者电线杆之间,有时候挂在某家房子的大扇壁上,盒式广播也挂在高处,放映机安置在场地中央的一张桌子上,再牵来一个电灯泡。看电影的人很多,我们小孩们个头小,喜欢挤在离银幕很近的地方,找一捆稻草席地而坐。上了年岁的老人们怕挤着,坐在能远远望到银幕的大树底下、屋檐边,或者是银幕背后那边观众稀少的空地,夏天摇着蒲扇,冬天抱着火炉,与专门接到家里来看电影的七大姑八大姨们边吃瓜子边唠嗑,悠哉闲哉,至于影片的内容他们不是太在意,他们图的就是个热闹。 放映机的大桌子旁坐着的一般都是大队、生产队的干部。在那个风气特别淳朴的年代,这点小小的特殊待遇乡亲们一点也不抱怨,他们是当家的人、带班的人,看电影时坐中间位置理所当然。坐中间的往往还有生产队里有名望的社员,他们向放映员供晚饭,白天帮着放映队看管器材,这种待遇是放映员给他们的回报。电灯泡亮了,放映之前还有干部的几句简短讲话,有时候还放些除害虫、防蛇伤类的幻灯片。灯泡熄灭了,电影放映正式开始,乡亲们称这是“放正片子”,有时候接连放上两部正片,大半夜里电影还没散场。一部正片多为四盘胶片,乡村露天电影由于器材不够,不像城里两部机器从两个小口子里轮换对着银幕投影。每一盘胶片放完,场地中间的灯泡又亮了,观众迫不及待的等着放映员换片。 卡机烧片的情形多是发生在换片的时候,我们这群扎在放映机旁边的孩子们好不惊喜,早就虎视眈眈,等着捡烧坏废掉的胶片头,胶片头是很有玩头的,对着白墙壁,用手电筒照着光,慢慢来回拉动,墙壁上放电影的感觉真不赖,回到学校里,胶片头还可以从别的同学那换到橡皮头、铅笔和纸张,好玩又实惠。 放映员技术熟练的程度影响着换片与修复故障的速度,这段间隙里场地秩序会有些混乱,有叫喊小孩的,有用手电筒光柱在幕布上乱绕的。突然,某个行动缓慢的人当面迎来一束射光,横眼睛直鼻子被照个通彻透亮,还在幕布上形成一个很大的“黑人头”,全场一片哄笑很快归于平静,观众继续聚精会神。
观看露天电影,最郁闷的事情莫过于突然下雨。记得有一次我们正在观看《风雨下钟山》,突然之间就开始下雨了。一开始雨下得还不大,放映员主张停止放映,但是在场观众很不情愿,要求继续,于是生产队长就让几个小伙子为放映员撑着雨伞,让他接着放。后来,雨越下越大,幕布都被彻底淋湿了,开始下垂,在放映机光束的映照下,雨滴显得格外显眼,而在银幕上,解放军战士们也正在冒雨急行,那一刻,银幕内外都在下雨。 比下雨更糟糕的则是跑了几十里的路,赶到场的时候却是一片静悄悄,压根儿就没放电影。悻悻返程的路上有时候还会遇上几个或是一班像我们一样赶场的人,“怎么回来了?什么片子啊?”,这时,喜欢搞恶作剧的同伴就来劲了,“是我们看过了的老片子,你们去看吧,叫《白跑战》,很好看的”,哈哈,路遇的人要是一时大意,准上当受骗白跑一趟。 真还有过一次被人逗着,在两个公社四五十里地来回瞎跑的一次特别经历。那是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正好第二天是星期天,那天父亲的徒弟从槎水老家回到窑厂,笑眯眯的告诉我,晚上油坊街的河沙滩上要放《三打白骨精》,我很兴奋,立即约好几个小伙伴,刚吃过午饭,就兴冲冲从逆水往二十多公里之外的槎水赶路,我们沿着潜岳公路翻山越岭,到达槎水油坊街的时候已经 天黑,街上人群稀稀拉拉,原以为大伙儿都去看电影了,可等我们快步小跑来到下街那片河滩的时候,我们傻了眼,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场面,只发现河滩中间有一盏汽灯亮着,汽灯旁边围拢着不多的人,“咚嚓嚓,咚嚓嚓”的锣鼓声在空旷的河滩上响个不停,哪有电影啊!一个玩菩佬戏的老艺人正在独角表演,戏名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乡村露天电影的黄金时段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乡亲们家里逢上做寿、升学、搬新屋、结婚一些喜事,就把乡镇的电影队请到自家门口,上映《月亮湾的笑声》、《五女拜寿》《孔雀公主》等经典喜庆类影片。我家也曾请过一回电影队,那是我考取大学的那年。放电影的时候,我已经去了学校,父亲说,别人家都是这样子的,不放一场电影宴请亲友,答谢乡邻觉得丢面子。后来父亲写给我的家信里说,那天家里请了十几桌,该到的亲戚都到了,晚饭后放黄梅戏电影《龙女》,看的人很多。虽然我没在场,那种喜庆热闹的场面我想象了好些天。 最后那次关于露天电影的回味,以及曾经对露天电影的痴迷,留存在老家山村,幸福美妙由黑白而终变成一抹难以淡去的彩色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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