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数学老师

彭祯启

我的数学老师

如果有一顶桂冠，我宁愿送给您。因为您太普通了，普通得让我只记住您浓重的太湖口音，您无孔不入的唠叨，您肥硕的身躯和光洁的额头，您普照一切的目光……

三十年后，我也成了一个“您”。可是，像您那样自甘普通，我做不到！

进师范后，我感觉前途渺茫，灰心厌学：“反正出来教一辈子小学，给人家小孩子搽屁股（这是我家里的人经常讥笑我的话），学那些东西干嘛！”记得一次晨练，迎面碰上了我的一个初中女同学。她惊喜的对我喊：“彭祯启！你现在好了喂！”我气愤地回敬：“么事好了咋！”我当时就是这么个精神状态。还记得一次课后，我竟扬言，若不是看在老师的份上，我不学了！然后，伏在课桌上痛哭起来。

您的宿舍就在我们宿舍的对面，您的长子就是我的同班同学。三年来，放学后，我总看见您的孩子们在自觉地学习，师母在忙着烧饭。你一会儿围着孩子转，一会儿围着师母转。用您那浓重的太湖口音和师母交流着。师母盯着您的嘴唇，凭着她的聪慧，读懂您的心声。由于脑膜炎后遗症，师母双耳失聪，而且老态龙钟。而您对她始终不离不弃。

三年没有听过您一句牢骚，三年没有见您请过一次假，总是坚守着您的三尺讲台。用您那浓重的太湖口音，不厌其烦的讲解着。累了，就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叉开来，撑在讲台上，以减轻两腿支起您那肥硕的身躯的负担。热了，就脱去上衣，左手拿着一把芭蕉扇，可是您总是忘了扇。没有人会笑话您，因为您的目光澄澈如父，我们小男生、小女生只有感动的份。您没有冬天，无论天气多么寒冷，您一节课下来总是满头大汗。觉得自己这一生是不会有什么出息了，就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寄托在学生身上。总是担心着，这里没讲到，那里也许学生还不明白。一晃，一群小鸟就迫不及待地飞走了。现在我才懂得，这叫“临行密密缝”啊！

我现在，一方面努力地工作着，生活着；一方面在网上流浪着，牢骚着。像您那样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和家庭，我真的做不到！

我们毕业不久，您就退休了。我在县城里碰见了您一次。那次碰巧我精神很抖擞，穿着很整齐。您看了似乎很高兴。问我的近况，我当然尽捡好的说。您感觉很放心。不等我问，您就说起自己的事。两个孩子成家了，潜山政府也给您分了房子。感到很满足。一副不用我们为您担忧的神情，我至今想起来都感到羞愧！

我时刻只想着自己的委屈，天天给小孩子揩屁股。哪里想过自己的老师，在灯光下，努力地猜测着我那马虎老的作业。时刻担忧着我们这些淘气的，毕业考试是否能通过……

当时我曾天真地想着，当老师还不如打工。现在我的学生中，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我已经明白，没有您们的文化浸润，就是发财了，我也算不上是一个人。

一个普通的老师，一个人的工资，一个大家庭，您怎么能够做到那样的淡定呢？您年少的时候，也一定像我们一样意气风发啊！

弹论舒州

    细读你那么多老师系列文章，仿佛又见鲁迅先生笔下的藤野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