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石牌

彭祯启

下石牌

小时候，我们家人吹嘘自己见识广，就说自己“南京上海到处跑一遭”。然而，真的去过的人毕竟很少，描叙是干瘪的。扬州的形象更是空洞的了。我们家谈论得最多的繁华之地还是怀宁的石牌。少年梦遗了，如果让兄长发现，就会讪笑他：“昨夜梦见下石牌了吧？”石牌是我们家人心目中的小扬州。

石牌是我们天柱山地区的商品集散地。那时我们家还没有通公路，一切商品都要靠水运。外地的大米、布匹、烟酒等等，用帆船沿着长江从潜河的出水口逆流而上，运到石牌卸下来。然后，再由我们的父辈用竹排运往各个小集镇。怀揣着讨女人喜欢的小物件，沿着天柱山南麓的潜河，可以上溯到岳西的天仙河；沿着天柱山北边的后河，据说也可以一直上溯到岳西。回来的时候，又能装上当地的木柴、木材、茶叶、蚕丝等土特产，顺流而下，一路贩卖，一路花销。所以，那时父辈们的手头上是阔绰的，被尊称为“排老板”。

石牌是我们安徽省的戏剧之乡。据说，京剧鼻祖程长庚就是从那里起家的。不过，我小时候听大人谈论得多的，还是石牌的黄梅戏。据说，戏楼是一年三百六十日不间断，十二个时辰连演的。然而，若是想听足名角儿的戏，还是要碰运气的。据说，我们的父辈为了能赶上严凤英出场，会把竹排撑得比平日快十倍。严凤英的嗓子是磁石的，严凤英的眼睛是带电的。严凤英的脖子也短得好，肩背也厚得好。随着严凤英为情郎穿针引线补衣衫的手势，父辈们的心也被刺穿得滴血。织女要被天神抓走了，那个舞姿是多么的勾魂啊！勾得那些粗陋的汉子居然忘了一跃而上，把织女给抢回来。难怪他们时时刻刻念念不忘“严凤英的小尿泡窝粑”！难怪黄梅戏又被称为“怀戏”。

石牌又是汉子们印证功夫的好地方。高利润往往伴随着高风险。解放前，我们家各行各业都根据地域结成帮派，就是学阉猪也必须先跟师傅学功夫。排老板更是如此，不光是帮派之间的斗争，还有一路上的劫匪。在开阔的沙滩上，竹篙子就是长枪；在汹涌的水面，竹篙子又成了救生圈。然而，最不好惹的还是石牌码头上的大哥。所以，我们家常听人说：“有种的下石牌去！”去就去，我堂伯就是在石牌打出了名头，被推为排帮总老大的。不过，据说他还是不敢挑战石牌的“怀细伢”。

至今，我还没有真的下过石牌。不知父辈们所说的花戏楼可还在否，黄梅戏在那里是否还是那样兴盛，“怀细伢”的功夫可曾流传下来，还有治疗跌打损伤的祖传秘方，还有满街讨女人喜欢的小物件，打着洋伞结伴而行的女人……

弹论舒州

    外祖父在世时，常常说起放排的风风雨雨！想当年民国时代，他老人家，就是后河排头！

彭祯启

弹论舒州 发表于 2012-12-19 19:45
外祖父在世时，常常说起放排的风风雨雨！想当年民国时代，他老人家，就是后河排头！

呵呵，我们可就是世交了！

chuli

{:soso_e179:}

农民苦呀

路过，留个脚印.............{:soso_e113:}

小荷

学习一下。。。

小荷

学习一下。。。

弹论舒州

1320846930 发表于 2012-12-19 21:07
呵呵，我们可就是世交了！

    多少脉脉随岁月穿流而过，多少温情因大爱永驻人间！

彭祯启

小荷 发表于 2012-12-20 08:34
学习一下。。。

你学习了两下，两份学费！

彭祯启

弹论舒州 发表于 2012-12-20 11:02
多少脉脉随岁月穿流而过，多少温情因大爱永驻人间！

我堂伯一定请过您外公喝过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