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

彭祯启

裁缝

小时候，我们家添置家什通常是把匠人请到家里来做，而且每家所请的匠人往往比较稳定。家里来了匠人，我们总是喜欢守在旁边。看着他们熟练的劳作，听着他们哼着小调。他们一般都善于言谈，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见了小孩有时也逗一逗。

季节换得快，小孩长得快，因而家里请得最多的还是裁缝。我家先后一共有三任裁缝。第一任是我的一个本家，为人很严肃，目光阴沉而声音低沉，外号叫“喳匠”。而我们在村子里是第一大姓，由此可见他好管闲事，而且管的事还不少。的确，我们小孩的言行不合规范，他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来。邻里不和，儿孙不孝，他也会秉公直言。人们请他来既做了衣服，又做了思想工作，因而曾经一度很难请。然而，后来他的手脚慢慢不利索了，请的人也慢慢少了去。

我家的第二任裁缝是个外姓人，身材矮小却满脸的络腮胡。担子一放，门板一铺。量身材，画图样。然后剪刀刺刺地响，缝纫机嘟嘟地转。嘴始终不用停，特别是在吃饭和最后钉扣眼的时候。开口周朝，闭口周公。除此此之外，就是假借周公之口评论当下。哪家葬坟为坐席打架，哪家过喜事为一支烟吵嘴。哪家的红白喜事没有人上前，哪家杀猪宰羊挨家挨户地送给老人。哪个小孩懂规矩将来有出息，哪个姑娘相好将来必旺夫家。当时我想，他应该是我们家最有学问的人了。他手脚麻利，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吃人家的荤菜，因而雇主也不少。然而，也许是因为他的手艺不精吧，很快地冷了下去。

我家的第三任裁缝也是个外姓人，身材高大而面目清秀，声音粗俗而语气和婉。也讲周朝的故事，然而却会随时转换话题。见到老人，他会看福相、寿相。见到大姑娘，他会看面相、手相。见到男人他会夸耀自己的勇气：“一次我喝高了，路上睡着了，回去晚了，贼婆娘不开门。我日，还得了！我轰的一脚踹开门，尿盆绊了脚，扑通一声往她床前一跪……”见到小孩拖鼻涕，他会笑话：“鼻涕拖到嘴里，不吃白不吃！”见到小孩看书，他会考考：“树上有十只鸟，开枪打死一只，还剩几只？”可惜后来慢慢地人们情愿到城里去买衣服了，他的一手好手艺也就慢慢丢掉了。

后来，我慢慢的知道我们家有一个宿儒，富农出身，那几个匠人都是他的信徒。他在我们家没有受到诸于“跪碗渣滓”、“跪毛栗蓬”式的批斗，请他到村部去开会反倒屌不屌的。我们家批斗得狠得倒是那些不信孔的。毛老爷子若是有知，当吐血。

潜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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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儿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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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皖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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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祯启

在皖之都 发表于 2012-12-17 21:35

把我顶晕了！

华小花

小时候我家做衣服常常是给姐姐做，我穿旧的……
其实姐姐的衣服也不是常做。
小时候请到家里来的是一个跛脚的裁缝。
他的跛脚，可是手艺不跛。

彭祯启

华小花 发表于 2012-12-21 12:05
小时候我家做衣服常常是给姐姐做，我穿旧的……
其实姐姐的衣服也不是常做。
小时候请到家里来的是一个跛 ...

我们家有一个驼子，手艺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