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城 散 记

一城散记

              
    这里有我温热的童年，有我温馨的家园，有着温暖的情谊。
    2012年，已过不惑之年的我因为机缘可以重回生我养我的这片水土住上一年。看见头发花白的叔爷婶娘，看见似曾相识确也相识却不能一眼确认的儿时玩伴同学，还有许多看着陌生的我和他们爸妈笑侃所有差点“笑问客从何出来”满脸狐疑的小孩，胸中的话儿总想说出来——

                 （一）谁爱这土地（2009-4-22）
    自行车的轮子在田埂上缓缓的滚动，滚向田野的深处，滚向记忆的深处，滚向童年……
                                                                                ——题记
   妈妈70岁的生日，我在心里特看重。所以很自觉的在家里待了一个整天。自从女儿读初中全程跟读以后回妈妈身边真的很少了。午后看着门前的平畈田畴，这个镌记着我的童年少年青年的土壤，推出嫂子的自行车骑上田垄——   
   是这条路，93年的4月1日我从堤坝上下来看见家门口许多许多的人，我知道了爸爸不是住院而是真的丢下我们走了。
   还是这条路吗？路上全是野草，中间凹陷的只有双掌宽的路面正合着我的自行车车辙。两边的田床几乎齐着埂边。田野里瘌痢般的掇着几块花草，没有童年的遍野低飞的紫云，象艳丽的缎被！满眼的贫瘠的杂草，畈上没有几个人，连两头水牛也是无主的游荡在空廖的杂草地里。儿时的棚秧、水田都干了！就连田中间的那块供给着全村人喝水吃饭灌溉洗涮的池塘竟起了菜地！童年的那条清澈的小河怎么干瘪挤成了这般？让我想起小时候邻居朱奶奶干瘪平了的乳沟！
   隔畈望去，爸妈带着我和妹妹正弓腰哈背在烈日下给秧苗除草呢！爸说了，正午除草最好，阳光容易把草晒死！太阳晒死了杂草我们姐妹也烤得面红耳赤象烧饼！终于一茬到头了，和妹妹赶紧蹦进天边的水沟，清水白沙没着小姐妹的双脚好凉好爽呀！那块田里的双抢抢了我高中大学所有的暑假！旁边砌墙了？哦，是附近的X家房子都盖到这田边了！楼房起的好气派院子圈的可不小呀！那是住着整个L姓几十户的L老屋吗？数数高起的楼房顶才几户人家呀？怎么拆得如此七零八落呀？旧的太陈，新的太艳，扭把在一起和这田野一样，好不协调！
   池塘干了小河没了！水灵灵的田野村庄不见了！菜地里几个伛偻老太告诉我她们昏花的眼睛已经辨识不出我是谁家丫头了！
   小时候家里好穷！小时候跟着爸妈后面在土地里趴着好辛苦！可是小时候家好整齐好水灵！这般时节家家水田亮光光的平整整的等着早稻秧生根了！犁田的望水的看秧的清沟的放牛的……黄的菜花绿的秧苗低飞的紫云流动的白玉带……
   看见有人说，30年里人们吃饱了住好了穿暖了，那是人们进城打工赚来的钱带来的！而农村静了寂了土地的生气没了。真的没了！看着这躺在春天里却还在沉寂的土地，脑海里会叠放出儿时农业学大寨的齐整的梯田和爸妈们躬耕的一幕幕，想起眼下许多的农村孩子即使离开了学堂而立足农村的几乎没有的现状，这些未来土地的生力军和世界的主力都拥挤在某一个城市的旮旯里打工，没有哪一个父母愿意把土地的耕种劳作的技艺传播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发掘人的智慧开发身边这些被抛弃的土地的潜力，一个个的后生都卯足了劲儿用各种手段方式逃离这土地这农村，都寄希望于那些江浙大户海外集团投资征收开发这土地树烟囱盖工厂给他们一笔安置费，然后他们就打打工赚点生活费打打麻将混混日子……真的没了！爱这土地和农村的人们立足这土地和农村的人们……
    谁爱这土地？！

宝雅新能源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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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LZ,奉献好文.

一城散记

宝雅新能源汽车 发表于 2012-9-13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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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若着痕

   那夜从一城回城目睹过特大车祸现场，不幸又看见了死者的照片。接连几天来回经过事故发生地，白天总觉有血腥气，夜晚常感有阴气。
   
   已经过去好一阵了，那满地的油渍肇痕在阳光夜露车来轮碾后已渐渐淡逝。看着穿梭的生灵，忍不住心里想：没有几人知道这脚下的某一寸有没有亡灵的血渍，车轮依旧滚滚……
   
   时间是一杯忘情水，岁月可以抹去很多的痕迹，让活人对曾经视而不见。
        
   只是那一幕痕若留在心上，心有戚戚——靠近这块地、驶过这块地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更加审慎择路紧握车把。于是我晨奔夜赶的路都会限速都会安等红灯严守规则。就因为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凿在心上。
        
   我太爱胡思乱想：我一路还小寻思着——为什么目睹过车轮碾压的猫狗，没有目睹轧死人的现场产生的恐惧强烈呢？因为死的不是同类？既然死的是和自己同类的人，有一种我命存忧的顾虑为什么还有人车飞如箭还有人横冲直撞？

    还记得那天午后三点左右，阳光灼赤。我和妈妈坐在对马路的大门口乘凉。对面的马路上空旷无车。一个13岁左右的小男孩在绿化带内的人行道上停下自行车。就那一瞬间，一声尖啸炸开了天空，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横空出世般，倒飞箭射斜插公路绿化带直逼路边的水沟——那速度，不是神五就是神六，看得我目瞪口呆，可怜所幸那个小男孩离这后屁股不长眼的飞车不到2米确实无碍！救命的大叶杨树，生生的并排挡住了那白色的车。
    车停了！上帝保佑！
    车门开了！菩萨显灵，还有人活着！
    一个、二个、三个、四个！祖坟山管事呀，一个没死！
    再瞧这群主儿——20岁左右、拖鞋、光着膀子，扭脖子摸脑袋的。
    真的不敢想象：
    如果那个小男孩退后一点点的话……
    如果此刻这车的或前或后一辆车对过的话……
    如果绿化带外边没有一排粗大的大叶杨树的话……
    记得那年就有一辆岳西的车飘过绿化带飘过水沟把水沟那边的正在洗衣服的一个婶娘活活压死在水里！
   
    对面的摩托车好冲啊！大哥，我让你！我赶紧的贴边。
    听后面的喇叭声还有那车轮呼呼的风声——兄弟，你太急可俺不急，你千万别蹭我，我赶紧儿贴边去。
      
    小城新添了好几个红灯，只是视而不见的人或者还没有形成习惯的人可真多呀！小城的水泥大道柏油马路越修越宽敞，只是总会有那么些人忘了这路是为了方便赶路方便赚钱方便约会方便你提高生活质量享受生活的！
    撞了蹭了，你瞧站在人群里哭天喊地口沫四溅论赔邀偿辩规争则……
    撞了蹭了，你瞧站在人群里六神无主指天无语悔恨无药……

    巍巍山门气派如故，不论是阳光还是才停歇的秋雨里，它前面那夜滑过的那道辙痕也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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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虫吟浅秋
   天色已暮，“天大”门垛子上的白炽灯引领着夜航，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看着黄昏里醒目的天大的塑胶跑道和三俩的朝向教室的学生的背影。
   这是一座现代水泥新构筑的居住城。水泥路、楼房和几棵“天大”校园路边显得单调的树。无论抬眼还是低眉你遭遇的都是碰壁。西河还有滨河长廊虽然在几百米外，却被阻隔切断了视野，季节也就被围堵屏蔽了似的。   
   还记得海葵还未走利索的当儿，站在金家河畔，柳叶像银鱼似的在蓝鼎工地的高灯下飘落到河面，在阳光下逐波游弋。对面P爹栽种的大叶杨簌簌如雨，我错以为这是海葵的威力，从别人的说说里才知道立秋在即。落叶语秋，自然无声却总是精准。窗脚的芦荻则在秋雨里河畔清新着蓬勃着。听夜幕下浅浅低低起起伏伏的虫鸣，和谐着这方夜的安吉。季节一下子着上色，秋铺染占据了你整个的视野心思甚至于幻觉想象。
   秋天，一定要叶舞！
   秋夜，一定要虫吟！
   
   8月7日落住“天大”。阳光赤炎，楼房还有水泥地哄抬着热量。低头看脚下二楼拓伸出的两三十平方的水泥阳台，脚踏蒸笼般，心更加的燥热。手机登陆QQ进入好友的空间，一友更新的日志是《秋虫叫了》。是呀，秋虫叫了！此时此刻，不，金家河畔的六年的这样的此时此刻，夏有蛙鸣秋有虫吟的夜——一下子变得好遥远也好怀想！
   秋天的“天大”，看不见叶落。
  “天大”的秋夜，哪里来虫吟？

           9月伊始的首场雨在一个夜晚悄然而至，魔法师般的轻舐，早起时便远离了酷暑炎夏。凉到搭凉的衣服忍不住穿上身。二楼的大阳台中间蓄积了一滩水，上面漂浮着上半年租住的人留下的垃圾。雨后新入住的人把垃圾赶成了堆，在墙角。
    很快地，当秋雨再来再去的某一夜，在三楼的窗帘后的黑夜里，你无法相信窜出那么三俩的虫吟声。真的！而且这断续的孤独的浅吟低唱竟陪你酣然入梦。曾猜想，这应该是“天大”的门垛子下面的某一寸遗落的尘土里收留了某一只离家出走的小可怜虫！
  “天大”的夜因为虫吟，渐渐有了秋意。金家河畔的秋夜开始在“天大”的夜夜里鲜活衔接起来——月光邀虫吟、蝙蝠画叶影、雨敲窗棂脆，人依雕栏醉！让人总是欢喜的金家河畔的夜哟！
   
    塑胶跑道已模糊，朝向教室的背影一个也没有了。我拿着吃空了的饭碗，突然我听见了那熟悉的虫吟——“* ** * **……”竟然就在我脚下的二楼的阳台墙角处的那一堆垃圾里！

   我多想笑呀！好寂寞的虫儿！这么早的出来唱一个人的《我的歌声里》。不知道它是否有知《中国好声音》的缘故，是不是也喜欢上了李代沫版的《我的歌声里》？
   或许它也在笑我的寂寞吧？暮色才至，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多情无聊的主儿这么早就找寻有虫儿唱歌的夜！
   也许，它只是一只安静的唱歌的小虫。在属于绝对自我的世界里吟唱着自己的秋天，不需要听众不需要乐音，没有高贵和卑微，没有高雅或低俗，安静而淡定的依着自己的快慢，它在唱。你爱来不来，你来与不来，它还在唱！何其从容何其娴雅。恰似人到中年的黄小琥沧桑过后透悟的那曲《没那么简单》。虽然邹宏宇改变后的《没那么简单》也一下子潮润了我的眼，但我更喜欢参悟生活后回归的黄小琥，犹如这只轻吟独唱的小虫，在这个偌大的舞台一个人欢喜一个人安静一个人优雅。你也就无需讶异在这满是水泥钢筋的世界里高高的二层楼上它又是从何而来又将往何处去。呵呵呵，从来处来，往去处去。此刻它的声音属于你，你的注意力给了它。
   其实，我也只是一个安静的聆听者。在拥有绝对自我内心的空间里迎接享受着这一秋，不看叶舞不听虫吟，季节的着色不尽在自然。无论是在湖畔还是在金家河畔，曾那样充满欢喜地贪婪过城市的霓虹衬托着旷野中间的湖畔之夜的安谧。熏染着湖的丰盈河的流盼，于是这方的夜不曾欢喜但却安静起来。安静，比欢喜更优酷。这个秋天这一只虫让我这样的以为着。
   
  “* ** * **……”它安然，我安然，夜也安然。此刻的小清新还会有多久已然不重要，关键是因为有了它，经年后因为有过它，一城的夜终将是安吉且美好的。在这个视线处处碰壁的灰白色钢筋水泥浇筑的世界里，有一只小虫浅唱过秋的风月，用安静的心安静的唱着安静的夜，即便是一个人的自斟自酌！
   怀着和昨夜一样的好心情，听你浅吟我入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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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如此随机，无关风雅

    端着热乎乎的汤走进房间的门，身后传来急切的“阿姨阿姨”的呼喊声，定住，回头。
    是租住5号房间的小姑娘，一脸贴贴的笑容。
   “阿姨，吃过饭后去我们学校帮我签个名好不好？学校要家长过来签陪读责任书，我妈在山里的家中养蚕，来不了。阿姨你帮帮我，好不好？”眼睛里满是真诚和恳求。
    近一个月的毗邻，小姑娘还是挺淳朴守规的。于是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赶紧的问了小姑娘的姓名和她妈妈的姓名，怕被盘问甚至还追问了她家地址。

    进了“天大”的校门，小姑娘继续跟我打伏笔：“阿姨，你待会和我们那主任就说你刚刚才到的。中午我租借了小店阿姨代签被他认出来了。或许他待会儿会说起这事的……”我笑着听她的滔滔。心底有点小小的欣赏这女孩子的变通。想我这么大人有些时候还真逊色于这小妮子呢！不过比起被那主任盘问，我更担心待会别在那地方遇见熟悉的人才是真的露馅呢！一路上我眼耳并用怕遇见熟人。

   进入行政大楼，我的警戒线歘的提高级别，因为女儿就在这里读书，女儿的老师就在这楼里办公，还有同学某某也在这楼上……我一边警惕着一边抬脚上楼梯，突然手臂被人挽起！上帝，多意外的小姑娘，挽着我的胳膊俨然我就是她妈了！我讶异却很配合，不算是老江湖但是这点随机应该还是不逊于90后的！
   办公桌旁，那戴眼镜的有点小乎乎胖的装派的小年轻人正和我认识不
久的一陪读妈妈呱唧着：“陪读啊？是不是夜夜都在是不是真陪哦？不要陪在麻将桌上去了喂……”那个陪读妈妈陪着笑，我胳膊被人挽着也笑着，小姑娘也一直脸上贴着笑容。

    其实明眼人一抬眼就会看出这不是母女的母女，无论是长相还是穿戴。我和小姑娘母女般的贴着，就站在这摆着小谱的年轻人身后等他验收呢。
   “妈，手机响了，你接电话呐！”正装聚精会神装尊重的看着年轻主任等他和我开话的当儿，我突然面前伸来一只白皙的小手，手里手机正在振动着。我手中不正拿着自己的手机的吗？
    我真的愣住了。
    这姑娘！这速度这夸张范儿真的让我晕乎了！还是接住了小姑娘的手机，心里有点小怔住了也有点忍不住想乐呵。
   幸亏小年轻的主任一句话让我懵懵的心嘎登回到现实。几秒钟的事搞定。出了门我把手机塞还给小姑娘。下楼梯的时候，我们各自的走着。想起离开房间时女儿说我不该贸然同意这种要承担责任的签字，我忍不住对着特随机的90后姑娘说了一段话：“呵呵呵，小姑娘，可不是要好好读书遵规守纪哦。我代你妈签了字，晚上回来你和我可也要签个协议哟……”小姑娘有点感谢也有些许不好意思的说着“谢谢阿姨，谢谢阿姨”朝向了教室。

    回到住所，忍不住和2号房间的陪读妈妈说起这小人精般的山里女娃，不论成绩如何，这小妮子将来出门定能独当一面。比起她，我们的小孩这种独立随机的能力真是差远了呢！这些城里娇生惯养被父母一切包办的小公主们骨子里可能还十分的不屑这山里女娃娃的作为呢！

   不是提倡弄虚作假甚至于欺骗，但是为了生存，有些时候或许还真的需要这山里女娃娃的无关风雅的随机呢！
   当然，读者的你质疑的该是我们这些陪读父母的出发点和作为吧？

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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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散记

猸子 发表于 2012-9-19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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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光顾。
呵呵呵，边走边看，偶有小思。偏安一隅，散记琐碎。

一城散记

      桂花沁香的八月的清晨赶到楼下买早点，小店的转角处传来问询的声音：“妹，新鲜的菜要不？”寻声，好像面熟。定睛，又似乎不认识。再走近，是老了的足娘。只是老了的足娘看着面前的我没有一点点认识或认出的意思。家不会老，只是家乡的一些人真的老了。老去！看见足娘，看见足娘有些斑白的头发，看着足娘脚边那小时候熟悉的竹箩……妈妈、花娘、二奶、黑娘一张张勤劳朴实的脸庞放电影似的浮现出来。想起2007年5月28日写过的旧文《花娘》贴在此处——
      

      花娘60岁止足了。1米70左右的身材，肩宽厚背大马脸，“牛高马大”印上去有点贬却不为过。丈夫和爷，自幼伤了一只眼，中等身材充其量1米65。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或者说让我今天写花娘的原因却不是她的鸳鸯配。    
      
      妈妈生日那天我回了趟家，在小河畔看见了还健硕的花娘挑了一担衣呀鞋呀被呀的，洗衣服的婶娘们见了花娘便絮叨开来——“你呀，唉……”“咳，你也是……”花娘的应声依旧是那炸嗓门“嘿！没得讲了，我这一生……！”不过那炸嗓门里似乎没多少人们期待的大惊小怪与呼天抢地，倒是见怪不怪与习以为常的坦然。我在众人的絮叨出的真相里心拧得很紧：芸芸众生，百味世态，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受苦的吗？       
      花娘一生两儿一女。女儿大我一岁，小学未竟因家境困苦两弟幼小早早与父母在田地里打拼，也早早嫁人。外孙女初中是去年在我从教的学校毕了业。健硕勤劳的花娘每周三都会风雨无阻骑着能载物的人力三轮车从十里外的家里弄点吃的喝的送到学校犒劳父母在外打工的外孙女。有一次竟然骑车把我中过风不能坐公交车的妈妈带来了，十里路的辛苦却坚决连茶也不喝一口。以后每次来了宁愿等在树荫下酷暑寒风里也不要去惊扰我，对妈妈说因为怕我忙影响我工作。即使碰上了左请右拉也不会随我上了楼去的。老了的花娘大马脸上添了许多皱纹，背也有点驼样。大门牙里蹦出的话语依旧脆脆响，依旧乐观豁达。见了总不忘问一声夸一句“小P还好吧？亏得你这孩子！”其实与花娘比起来我吃的这点苦算什么呀？
      
      花娘大儿卫与我妹妹同龄亦同学，妹妹出嫁时卫也应该婚娶的。1米75的小伙子有的是力气呢，正好可以帮助父母共同改变家境了。可卫却有病，不能干力气活而且没有学得一技之长。勤劳的花娘每天都会浸许多糯米，凌晨3点左右蒸熟了清晨城里人上班时差卫用自行车带到街上路口卖给上班族们做早点。苦心经营终于卫娶亲育儿遂了心愿一桩。望着1米80的小儿子星，花娘感觉可以松一口气了。
      
      星初中毕业，有一个烂泥瓦匠的手艺。小伙子可是十里八乡的小帅哥呢，家境不见好但特招女孩子青睐。近水楼台，同村又同学的莉铆足了劲要嫁，加上花娘为人勤快爽朗村中闻名。这婚事顺畅的结了。不久却听闻28岁的星在县医院查出了胃癌！全家——不，全村人都蒙了！星在和爷的陪同下去了省医，排除了癌症却花了不少钱医治，星回家了但和哥哥一样干不了力气活了。花娘想儿子有命在欠债没什么，拼了这把老骨头帮撑几年还是不在话下的。她更拼命的干活——种自家的田地，租人家的田地，种瓜种菜着去城里卖小工的和爷上给菜市上的摊户。和爷在这个宾馆里烧锅炉那个工地看工棚，下了班装一车宾馆里的被呀套的，花娘整个上午在河里弓着哈着洗着。
        
      可是，和爷下班路上被车撞了！没有撞死，上不了床下不来地工作丢了。花娘田里地里家里医院里，那是怎样旋转的陀螺呀！那样的日与夜，花娘该有多少不眠多少泪！和爷回家了，脑子没有以前灵光了，只能跟着花娘抬抬水、拣拣菜……
      
      花娘做奶奶了。大儿一女，小儿一女。一把屎一把尿都是花娘那双大手拨弄的。儿与媳都需到外面打工挣钱的呀！晨昏起歇，儿呀孙的，花娘自己有时也会一声气叹下去多深呢！ ——“唉，我这个人哪！”
      
      花娘忙着，不停的忙着。感觉是那种一口气不咽就得把日头顶下山的忙。好在和爷基本稳定了，锅炉烧不了但给单位开关一下院子大门还是可以的，一个月三五百的多少能贴补家用。村里叔呀兄的在城里上班遇见这种美差都会照顾和爷的。和爷又上班了。花娘在家，大孙女上幼儿园，小孙女会崴崴了。突然有一天花娘满村子忙呀转呀招这个问那个嚷的——她的小孙女眼睛好像不对，不对！似乎看不清东西，走路老碰器具，还有眼珠不对劲！
      
      花了钱从省医带回来的没有好消息：孙女的眼睛是无法根治的，视网膜不脱落眼睛不瞎就已经不错了。
      
      我不知道上天造花娘，是否是要让花娘的心由肉炼成钢，炼出刀枪不入的功底？！
      
     花娘家真的出大事了！30岁左右的莉和星斗气喝农药了，抢救无效死了！天塌地陷呀！哭！闹！几近疯了的花娘在莉娘家人面前长跪不起，拼了命的磕头，拼了命的求恕呀！是呀，死的人为什么不是头发花白的她！阎王老爷，你到底还要花娘承载些什么？
      
      妈妈过生日，我回家时又听到和爷中风了。从医院回家调理得刚刚能下床挪凳子移动几步了，可是昨天，就在昨天，因为没有把握好平衡，摔了，骨折！
      
      想起花娘这一生，我的心真是拧得紧，对人生有些毛骨悚然。站在河畔望着这春天里泱泱的河水，在婶娘们手中此起彼歇的棒槌声中，我突然特别想用我的拙笔写写我可怜而无奈却坚韧着的花娘。为她棒槌般击打不懈的人生祝福，祈祷。也为她的家人！
     
       有人认为女人的肩膀或心怀就是家。确实这般啊！在我们身边有许多平凡却真的伟大的像花娘这样的普通女人。她们的伟大不在于她们的青春她们的容颜或她们的才识，有许多的她们豆大的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姓名都不会写，而她们身上彰显的那些传统美德却不可能是那静默的贞节牌坊所能标示的。我更敬重这些活在我们身边普通得当背影消失在人群里你便不再能辨识出的农村婶娘阿姨。
   
          花娘挑着洗干净的衣物赶着回家了，望着她微驼的背影，我在想如果苦难压垮了她的肩堆砌了她背的驮的话，那么上天多少也应该给予丁点温暖在她佝偻的怀才对。否则在阎王殿里见着花娘阎王会惭愧会脸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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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枣  树

    2012，秋了。     
    又是吃枣的季节。站在妈妈家阳台上伸手摘枣，在树枝上眼挑手拣。嘴里没了就塞一颗，枣儿甜枣儿脆，枣儿里依然那股童年味——     
    想起2006年8月第一次吃上它时那份质疑……如今站在树下算是一种品尝也是一种认可且是一种致歉不？呵呵呵，旧文新翻，配俩幅枣照吧！   
    （2006－8－27旧文）     
   韵来了，手里提拎着一袋枣。我看着韵，更看着韵手里的枣，没有打算伸手去接。
    韵盯着我的眼，说：“奶奶叫送过来给你们吃的。”
   “哦。好吃吗？”我狐疑着。
   “小姑姑摘了小半花篮子，吃了一半……”  我有些不信。
    我还不知这棵枣树!没记错的话，应该和我差不多岁数了吧。快40了，甚至比我年长都有可能。
    小时候，它长的瘦弱、苗条。像我一样，算黄毛丫头，营养不良型的。可那时它的花开没少让我浮想联翩；到了秋天果实成熟时也没少让我仰脖子，可从未让我满意过：那么小，那么青，那么硬，那么涩，没法和过年三十晚上才会有的那个猪蹄炖红枣里的那个枣相提并论，我简直就在疑惑：这也叫枣？歪瓜裂枣，简直连裂枣都算不上哦！
       更让我以后对它失去期待与信心，也让我觉得做它小主人颜面无存的是：一墙之隔的邻家那个枣——大，老远就能看见，青中发白，熟了的标志；馋死人的是，还有那红的像炖猪蹄里的枣。邻家小哥没事了就坐在那枝桠上，手里挥根小竹棍，吆喝着地面上的喽啰“那边那边……这边这边……刚打下去的是大而且很红的……”
    光阴荏苒，岁月流失。小学、中学、高中、大学，邻家老屋拆了，枣树砍了。我家的灰枣树一直独依墙边，无人问津，自生却未自灭。但多年不变的是它从未给我们品尝过大、甜、脆的枣。
   如果说一种期待或等待需要40年，你会有那么执着的信念？那些年，我至少对它无所期待。
   毕业了，然后我又出嫁了，女儿都10岁了，每每回娘家也会用眼角的余光投以关询：你还健在着呀!但永失了对它果的期待。
   2002年车野路拓宽，老宅基地减缩，屋基脚往前赶了大半间屋，正好起在它的树根旁。不知道是谁生怜悯，剃光了所有的枝桠，留它秃秃的树干立在可怜夹夹的犄角里，它能不能活下去心里都是一个大疑问。
    冷不丁现在来了枣，说是它的果，不止一袋子还可以用篮子去装的那么多。不敢信，也不敢伸手去拿！块头不大，颜色也斑驳，似乎岁月也让它有了沧桑与深沉。小孩爸在旁边说：“这枣绿色，自然，无污染，可以吃。不像电视上那天介绍的，商家或小贩用药水煮，然后青枣变枣……”我有些狐疑的随手拣起一颗枣……等了40年的枣，真的有点甜，有点甜，真的脆，还有点绿色的香，阳光的味道。
           吃了枣，我不禁笑了：真个大器晚成呀!一梦千年,一熟数十载,应该不算长哦。  

   再吃枣时，女儿也正式的步入了高四时代。开学伊始就进入了低头问卷的与时间赛跑的阶段。或是三年闲散导致的挫败撼动了心灵的缘故，终于使得她把心动与行动结合起来，这使我又多了一份睹枣思人的联系 ——如枣般，到了季节总会有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