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本不全,因而如果一个人、一件事没有一点缺陷,反为不美。”金一铭这两天一直反复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这一句话。在他看来,城关镇的镇长柳春江与党委书记程殿峰在做人上完全不同,而党政一把手务虚和务实的不同工作特性在两人身上体现得也极为明显。具体来说,在做人上,程书记善于玩弄权术,人前永远是一付关心下属和群众的样子;而柳镇长属于直性子,说话更多的表现出口无遮拦,经常得罪了很多小心眼的人。因此尽管柳镇长很多时候都是与人推心置腹的说心里话,但人们在感情上还是更倾向于程书记,毕竟人性都是有弱点的,“哄死人不偿命”这句俗语被程书记用到了极致。 一周的工作日很快过去,周五下班后,金一铭拿出自己的《工作周志》,总结着过去的一周所经历的一切与工作有关的事情。在城关镇,这短短的一周还是发生了不少大事的——特殊的党政联系扩大会议,全镇镇村干部会议、党委书记程殿峰亲自到市委接回上访者胡卜曲、镇长柳春江漂亮的完成临时接到的县政府检查任务等。另外还有一件事金一铭没有记下来,因为这是不能够公开的,那就是他偶然发现了镇长柳春江的秘密。正当金一铭又陷入了对这件事的思考时,办公室的李元勇走到他身边说道:“金主任,周末不回家么,咱们东山有专门到青城市的长途车诶。萍姐每个星期都回岳城,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没意思对吧……”金一铭看着一脸坏笑的小李,简单的思索后回答:“以前跟着肖书记长年在外习惯了,家里父母年纪也不大,不需要常回去,你今天晚上可有事,陪我出去坐坐。”李元勇没有理由拒绝,因为下午他才说过晚上无聊没事做的。于是两人商定晚饭后一起去县城一家新开的叫“不见不散”的茶楼喝茶,就当是金一铭对近一个月以来李元勇在工作上对其协助的感谢。
东山县属于国家级贫困县,但同时又是一个旅游大县,因此从实际出发而言,目前东山县的县城发展速度和经济发展水平还是不错的,“贫困县”的帽子,完全是地方领导人舍不得摘下来所致,其实东山县的消费水平早已超过了“贫困县”的标准了。“不见不散”茶楼便是东山县最近新开的一家集茶楼和KTV于一体的大型娱乐场所,相传老板是县里某位副县长的亲戚,具体是谁不得而知。金一铭之所以选择在此,就是看重其新开不久,自己的圈内常去之人不多的好处。因为他今晚要与李元勇在一起谈话的事,是不能够让单位的人知晓的。简单的晚饭后,金一铭来到了“不见不散”内预先定好的小包厢,李元勇已经早早的等候在那里了,见金一铭过来,他迅速站起向这位直接上司询问需要点些什么。金一铭笑道:“今晚是我请客,喝什么茶你来决定,我正好也不挑剔,只要是茶我都喜欢,我去服务台,你不用客气。”李元勇无奈,只得提到了最普通的绿茶。等到金一铭回来的时候,服务员已经端来了很多小零食和一壶现场加热的茉莉花茶。李元勇站起来接过,心里有点感动。这里插一句,城关镇党政办的科员李元勇原本是主任的候选人,是党委书记程殿峰明里力推、镇长柳春江暗里安排的,可是因为金一铭的空降而使这板上钉钉的提拔也泡了汤。一开始李元勇对金一铭还是有怨气的,人之常情,可渐渐地,他发现了金一铭在工作和为人上许多自己所没有的优点时,心里也慢慢由平静到佩服到顺从了。
李元勇和金一铭面对面坐着,小包厢里一度安静的连两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到。随后还是金一铭先开了口:“小李啊,我到城关镇来快一个月了,本来是人生地不熟,现在很快进入角色,离不开你的帮助啊。我金一铭内心里说实话,很感激!”
李元勇赶忙坐直了身躯接过他的话:“金主任,你这话说的我承受不起额,作为党政办的一名工作人员,协助主任工作是应该的,不能说感谢的话,更何况萍姐做的事比我多,我只是打打下手而已。”
“工作不分多少,态度最重要,据我的观察,你小李平常话不多,但很多事心里明白,做事也是党政办几个人中最认真的,这一点就连我这个老秘书可都比不上啊。”金一铭一步步的引导着李元勇往自己的“套”中去。
李元勇沉默了一下,他明白面前这位领导所说自己“平常话不多,但很多事心里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从自己这里知道什么。
“小李,那天下午县政府督查组临时组织的检查,虽然镇里搞得很好,但柳镇长一直心里有疙瘩,他就认定是程书记在没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去向甄县长汇报工作的,还跟我说有人告诉他,那次在县政府里看到程书记身边不只一个人,除了司机之外就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了。”金一铭假装若无其事的边喝茶边说道。
“柳……柳镇长是什么意见?”李元勇开始表现得不自然了。
金一铭见自己的话对李元勇起了作用,连忙趁热打铁:“柳镇长不高兴,说是他最不喜欢这种背后搞小动作的人,让我一定查出当天是谁陪着程书记一起去县政府的。我知道你在城关镇的时间有几年了,我实在是想不出谁会这么做,都感到无法交差了,你的看法呢?”
“金主任,柳镇长不会是怀疑我吧,镇里人都知道,我是程书记一手要提拔的。”
“柳镇长自己没这么说,只是提到让我问一问你,确认一下。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真的是你,好歹你也是我金一铭手下的人,柳镇长要怪罪下来还有我先担责任呢。
“金主任,实不相瞒,那天是我去的,本来我也劝了程书记,说是这样对整个城关镇都不好。但你也了解书记,他决定了的事情,是不允许别人说‘不’的,即便是他最亲的人。”李元勇见无法隐瞒,又从心底里相信金一铭的为人,索性承认了先前的事情。
“什么,你是程书记的亲戚么?”金一铭感到诧异。
李元勇接着回答道:“金主任,其实我父亲也姓程,是程书记的亲房弟兄,但是我随母姓李,所以我跟程书记的关系镇里没有人知道,他也不让我告诉任何人,现在只有你一个人晓得了,那是因为小李我把金主任当作我尊重的前辈,您可千万别给我泄漏出去呀。”
金一铭听完李元勇的“慷慨陈词”,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向这个年轻小伙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小李你放心,我这人答应别人的事情我绝对做到,而且我可以保证,柳镇长要我查的事情,我也给他糊弄过去。其实今晚喊你出来是为了向你了解一些城关镇过去的事情,也好让我自己今后在镇里工作上发挥得更好。说直接点吧,比如程书记和柳镇长矛盾积累的原因,还有,他们俩的一些私事,不过关于第二个,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
李元勇了解自己在城关镇的命运,程书记年龄到线,这次自己没提拔成功,再指望他就不成了,柳镇长已经开始对自己不信任,自己要想在城关镇有所发展,只能将宝压在金一铭身上了。想到这里,他索性把自己所知道的城关镇秘事向金一铭和盘托出:“金主任,其实城关镇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程书记一手造成的,当然,柳镇长也不完美。他们两个人在生活作风上都有问题,而两人矛盾的起源,也就是因为程书记的其中一个女人……”
金一铭打断了李元勇的话:“小李,你要是愿意的话,还是先说说柳镇长的事情吧,凭我自己的判断,柳镇长身上的问题应该比程书记简单一些,先从简单的说起,这样你也轻松一点。”
李元勇很感激金一铭的善解人意,继续说道:“其实,柳镇长一年前就已经与咱们城关镇下面某个城边村的一位女村干有关系了,那个女村干的丈夫是一个常年在外的包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