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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 情 如 玉 ——《张恨水家事》读后
虽然,徐迅寓居京华已好些年头了,但他的目光始终纠结于生养他的乡土之上——总是忍不住对其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深情回望与叙写。距离是能产生美的,这种时空的阻隔,使他拥有了广阔的视域、深邃的思考和诗意的忧伤,笔下家乡的山川草木、人事物事均呈现出一派脉脉的温情。这一次,他又完成了对他的乡贤——张恨水先生的温情凝望。
张恨水(1895——1967),安徽潜山人,是一位杰出的爱国文化名人,一位热爱人民、追求民主自由、促进社会进步的全能报人,是现代章回小说大家、通俗文学大师。在其近半个世纪的写作生涯中,创作了一百二十余部中长篇小说和大量诗词、散文和言论,洋洋三千万言,构筑了“一座文学和文化的金字塔”。在东西方文化激荡的“过渡时代”,他坚守民族文化本位,融汇古今,吸纳中西,为我国传统文化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的作品对我国上世纪上半叶的社会进行了百科全书式的艺术记录,不仅在当时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而且在先生身后不断形成一波又一波的热潮,被学界称之为“张恨水现象”。尤其是近几年,先生的作品一再走上荧屏,《金粉世家》、《啼笑因缘》、《夜深沉》、《纸醉金迷》等等,创下了一个又一个收视率的新高。先生的作品似乎是一枚枚温润的美玉,愈经岁月的淘洗愈散发出炫目的光华。随着这些作品的传播,了解先生其人其事其作正成为当代大众的一种迫切的文化需求。
然而,写张恨水并不仅仅是徐迅对这种大众文化需求的响应,更是他的心结和夙愿,因为恨水先生是他的同乡前辈,并且他还曾经“枉自担着研究先生的一项工作”。故此,许多年前徐迅就曾对我说他“是要写写张恨水的”。但是,其时,我暗暗为徐迅捏着一把汗——要完成对这样一位经历极其曲折、文学成就极为庞杂的文化大师的叙写,其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然而,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徐迅是自信的,他的准备也足够的充分——《张恨水家事》在温文尔雅的叙述中显露出史家的情怀、学者的修养和文学家的气度,达到了史性、知性和诗性的高度统一,同时,又弥漫着动人的温情。
人的社会性决定审视任何历史人物均不可脱离其时代背景。《张恨水家事》在这方面表现出了作者丰富的史料积累和宏阔的历史视野。他虽不做大段的铺陈,但三言两语即勾连了时代背景,将张恨水根植于广阔的历史天幕之上,如辛亥革命、“五四”运动、抗日战争等均有明晰的脉络,并随着事件的发展从容不迫地展开恨水先生传奇的人生历程。同时,和恨水先生同时代的人物,如老舍、茅盾、张学良、陈独秀、《新民报》“三张一赵”、郝耕仁等等,均为中国历史上的政治或文化慧星,作者不仅详尽地描写了张恨水与他们的交往,而且对他们各自的人生历程及其历史功过都有必要的交代。这种写法,使人读来颇为解颐——既可读到恨水先生“凝重、深厚得就象一条大江”的传奇人生,又可读到那一段风云际会的历史,同时也为读者全面、深刻的了解张恨水提供了广阔的坐标和参照物。
给一位作家立传,自然离不开对他作品的评介。徐迅以其深厚的学养对恨水先生的绝大部分作品均做了详尽的介绍和精准的解读。但他并没有就学术而学术,而是将其“还原”到了恨水先生的生活之中。仅以《啼笑因缘》为例,作者先详细交代了写作的因由——严独鹤约稿,构思的过程——与左关鸿一起推敲,并到北京天桥考察,然后简略的介绍了小说的故事轮廓,最后生动地叙写了《啼笑因缘》与张学良、两家电影公司为该小说的改编打官司的故事。最为难得的是,作者在介绍张恨水作品时,始终保持着“述而不论”的可贵的内敛,但读者却自可从文本信息中深刻领会到这些作品在当时的影响力及在文学史之中的地位,如在介绍《八十一梦》之末,用老舍先生的《猫城记》相衬托,其影响与地位就不言而喻了。
克罗齐说任何历史都是当代史。对这一命题,朱光潜先生曾经做过如下阐发:“过去史在我们的现时思想活动中,才能复苏,才获得它的历史性。”因此,为历史人物立传,要深入历史人物与事件的表层,去洞察人物内在的思想,并深入传主的情感皱褶。而这一切离不开想像和建构——史料所呈现出来的只是历史的碎片,是已然风干的骨骼,只有想像才能使其复活。《张恨水家事》正是如此——作者以卓异的想像力还原了历史细节,既写出了恨水先生性格内涵的复杂性和矛盾性,也写出了他事业的辉煌与情感的悲苦、思想的局限与精神的执着。正是从这种意义上,徐迅越过了苍茫的岁月和他人的言说,写出了自己“看到”的张恨水,这个张恨水是真实,更是立体的、生动的、丰满的,带着温度,可亲可感。
这种“看到”无疑是一个心灵对另一个心灵体悟的结果,非有丰富的人生积累、深刻的人生感悟而不可达。徐迅是有着与恨水先生类似的人生经历的——“我也从天柱山走出,并且走进了他一生开始和结束的大都市”,正是这样相似的经历,使徐迅体会到了恨水先生的精彩,也体会到了恨水先生的无奈,慢慢走进了恨水先生的心灵世界,与他息息相通、脉脉相连。因此,他能做到在梦里与恨水先生进行一番关于“鸳鸯蝴蝶”的对话,也因此,他“脑海里总抹不去黄昏里他飘忽着的青布衫的影子”。
“青布衫的影子”当然是一种意象,透出一丝落寞,但更多的是温情。而“温情”无疑是徐迅对恨水先生文化人格和精神内核的精准体悟。与鲁迅相比,恨水先生的温情是显而易见的:鲁迅是革命的文豪,以战斗的杂文和寓言或小说针砭、解剖国民性,是新文化运动的旗手,而张恨水是温和的改良文豪,他贡献的重点是改良,同化更新、推陈出新,发掘、发扬传统文学、文化的强大生命力与艺术魅力,促进它渐进地完成适应现代社会的文化转型。这种改良,是基于他对传统文化的热爱和对人民大众的深情之上的自觉担当。这一点他在《总答谢》中表达的非常清楚:“我觉得章回小说,不尽是要遗弃的东西……有其缺点在,但这个缺点,不是无可挽救的……我们没有理由遗弃这一班人……窃不自量,我愿为这班人工作。……那班人需要一点写现代事物的小说……我非大言不惭,能负这个责任,可是不妨抛砖引玉……”。这似乎是他的誓言,虽遭歪曲、误解而矢志不渝,终其一生坚守着传统文化的阵地和民间的文化立场,忠实地表达着民众的情结和愿望。因此,先生的性格是外圆内方的,在温和的外表下,他的个性和思考都有强烈和执着的一面——像一枚玉,表面圆润却质地坚硬,散发着温情的光芒。
徐迅和我与张恨水都是有缘的。这不仅是因为我们家所在的村子都葡伏在天柱山脚下,还因为我于徐迅之后,也有幸到先生的研究机构“枉自担着研究先生的一项工作”。一次,参加完关于先生的一个专门的学术研讨会后,一个朋友问我:“你的眼睛亮了,是什么擦亮了你的眼睛?”我说:“是张恨水先生的光芒。”是的,我与徐迅都是有幸沐浴着先生光芒的人。
那么,我希望有更多的人沐浴到张恨水先生这如玉的温情的光芒。我想,这更是徐迅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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