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之子乌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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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勇攀绝顶

乌以风从天柱山回到安庆，正好那天周筌也才从宣城回来。小别胜新婚，两人相见，自然高兴非常。周筌一边为乌以风掸尘泡茶，一边准备衣物，让其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夫妻俩小酌几杯，以示庆贺。

周筌边吃边问道：“这次游天柱山，收获不小吧？心满意足了？”乌以风连连点头道：“这次算开了眼界了，真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周筌道：“那说给我听听，也让我长长见识。”乌道：“好啊！”于是将天柱峰、蜒蚰石、司元洞等等奇妙处，一一娓娓道来。周筌也听得入了迷。

道罢，乌以风又将自己对天柱山的看法，做了个总结：“这天柱山，有奇峰，有怪石，有飞瀑，有曲洞；那悬崖绝壁，万仞莫测其深；仙台秘府，百游亦难穷其奥啊！”周筌道：“照您这样说，那天柱山可算得是中国名山了！”

乌以风道：“自秦汉以来，天柱山即为中国名山。若与其他名山相比较，其更有独特之处。一般来说中国名山，或雄奇有余而灵秀不足，或灵秀具备而雄奇稍逊。惟天柱山磅礴厚重，巍峙江淮，故雄；峰石巉岏，形态万千，故奇；流泉飞泻，终年潺湲，故灵；烟云缭绕，松竹覆被，故秀。雄、奇、灵、秀四种山格，兼而有之，当然是名山了!若与中国名峰相比较，天柱峰也就足以夺冠了!”

说到天柱山，乌以风滔滔不绝，最后口吟一诗:

攀崖越谷驾云迷，更上丹台百步梯。

天柱遥开真面目，一峰高峙万峰低。

周筌鼓掌笑道：“先生好诗！颠簸劳累几天了，赶快去梦游您的天柱山吧。”至此，多天的疲劳仿佛一齐袭来，乌以风不由打了个呵欠，道：“好，好！且入梦乡吧，都困死了。”

几天后，学校就开学了。虽然乌以风才接安庆一中初中部校长一职不久，但其已将校务之事安排得有条不紊，妥妥帖帖。不过麻烦事还是接踵而至。上峰不断发来指令，什么学生军训，什么防空演习，都是为备战服务的，自然马虎不得。条条落实，人人参与。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时间已是十月初了。学校教学、生活都井井有条。静下来后，乌以风便考虑重上天柱山了。

这天是星期五，乌以风安排好教学事务，又向教务主任王贯之说明情况，并委托其暂时主持校务后，便乘车前往潜山，然后直奔天柱山。

来到佛光寺，妙高禅师迎将出来：“施主果然是个性情中人，言而有信，再游天柱山。”乌以风道：“小可是个读书人，素重仁义，守诚信，况对天柱山情有独钟，常魂牵梦绕，岂能不再来？”小沙弥临空献上香茶，乌以风双手接过，道：“上次来此，有劳小师父，这次恐怕还得劳驾您了。”临空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客气了！施主光临，小僧理当效劳。”

乌以风道声：“谢了！”然后就向妙高说明此行来意：“在下欲登天柱山绝顶，请大师帮忙指点。”妙高沉吟道：“这事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乌以风问：“此话怎讲？”

妙高道：“这天柱峰高百丈，陡峭无比，中间又无凭借之处，真是势如登天，当然难；说不难，那字又是如何刻上去的？此必有能登上去之人。”乌以风道：“大师言之有理。别人能上，乌某也能上！”妙高道：“说易，那中炼丹牧羊河畔，有一家姓贺的药农，其攀援之功，赛过猿猴；当初清代那个都统，就是他们祖上带上去的。说不易，那都统体格强壮，胆大无比，又身手矫健，故能上得去；可施主您，白面书生，身单力薄，胆小心怯，如何能上得去？依老衲看，还是打消此念的好。”

乌以风拱了拱手道：“谢大师为我着想，提醒我。但在下决心已定，必要登上绝顶。一来体会那登临的胜境，那种感觉不是在山脚下能想象得到的；二来我一定要亲眼见到并验证李都统那四个字，以证史实。至于大师说我力薄胆怯，不足为虑。我重金多请几个人相助缒之，不愁力薄；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岂会胆怯？大师为我安排就是，我当重金相谢。”妙高道：“既如此，老衲仍遣临空领施主去中炼丹，自与贺姓药农当面相商如何？”乌以风欣然道：“就依大师安排。”

乌以风随临空东行三里许，见一石崖开裂如莲瓣。临空谓之道：“此名莲崖。”又指着那从高山飞流而下的瀑布道：“此名激水瀑，其势甚猛；若逢天雨，悬流飞瀑，从天而降，声如雷鸣，十分壮观！”乌以风随其所指观之，那飞瀑有万马奔腾之势，震人心扉，遂赞道：“激水飞瀑，果然不凡！”

又东行了两里，乌以风见那远处山上一块大石头，很像一个鸟的模样。猛然醒悟，乃指着谓临空道：“那是另一个鹦哥石吧？”临空笑着点头道：“正是，正是。人们见其尖嘴朝天，便将其起名为‘鹦哥唱晚’。”

过了鹦哥石，来到牧羊河畔的几个散在的自然村落前，临空谓乌以风道：“这里就是中炼丹汪家畈贺家庄了。”说罢，就抬腿走进了一个篱笆小院。

只见两个中等身材、长得瘦瘦的人，一齐迎出门来：“小师父来啦！二位请进屋。”临空双手合掌：“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打搅了。”乌以风也笑着点头道：“谢谢！”

临空将双方做了介绍并说明来意后，乌以风便接着道：“乌某性喜山水，尤爱攀峰历险。闻贤昆仲有此登峰绝技，故特来求助，务请帮我完成此愿。我当以重金相谢。”

老大贺来滨道：“先生有此勇气，小可佩服！只是这登峰之事，对于我兄弟来说，当然不是难事；十多年前大旱求雨时，我们还上去过。但对于先生来说，弄不好有伤残的可能，请一定要考虑好。”乌以风道：“这个我早就下定决心了。如有伤残，决不怪罪你们。”

老二贺来潮道：“先生是个贵人，若有闪失，我兄弟可担待不起。既先生这样说，我们就放心了。”乌以风见贺氏兄弟答应了，很是高兴，便与之议定了价钱，并立即付给五块银元作为定金，问道：“请问此事何时可行？”

贺来滨道：“若天气好，少则六七天，多则八九天即可；若遇阴雨大风等天气不好时，则须相应推迟。”乌以风不解，问：“为何要许多天准备？”贺答道：“这主要是准备攀登绳索。此物乃是以细韧之草拧结而成，须十多丈长的两根才行。而此草又多生在高崖石缝处，没有四五天难以采集百十斤；再加上制作，故没有六七天，难以办好。”乌以风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攀绳确实至关重要，若有问题，便危及生命啊！”

贺来潮见乌以风这样说，便道：“先生若是惧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们原金奉还。”说着，将银元便拿了出来。乌以风连忙摆手道：“老弟误会了！我只是提醒小心而已，俗话说小心没大差。我既相信二位的绝技，又抱有不怕死的决心，此事必然要做成的。”二贺同声道：“那就好！”

乌以风道：“为了让你们有多些准备时间，若无特殊情况，我打算过八九天以后再来践约，如何？”贺氏兄弟道：“那我们在家专等。”

时已中午，乌以风与临空在贺家吃过饭，便一同回到了马祖庵。

乌以风谓妙高道：“大师，我既来了，今晚就在贵寺打搅一夜，明天再回去。现在时间还早，我想就地转一转。”妙高道：“那好啊，老衲就陪您走走。”乌以风道：“屡次麻烦大师，这次在附近看看就不用您陪了。”妙高道：“老衲也要活动活动筋骨，就一同走走有何不可。”乌道：“那就有劳了。”

两人出佛光寺转马祖洞向北，沿小路登上山坡，来到石龙峰下。只见群峰环绕，青松翠竹交杂间，有一块小小的平地，其旁有怪石叠起当道。乌以风左右看了看，乃谓妙高道：“此地松篁交翠，峰石回环，很是清幽。在下甚爱这里，欲在此建房舍一所，以为他日读书习静之处，不知大师能允否？”妙高道：“这山里地广人稀，施主既有此意，尽可建造。敝寺又可多一个伙伴，甚好！”又道：“这里石多树稠，可就地取材，仅须付点人工费而已。”

乌以风闻言，很是高兴，问：“不知附近可能请到建房之人？”妙高道：“有钱好办事。贺氏兄弟那里便有一些山民匠工，改日请其兄弟帮忙联系即可。”乌以风道：“那是最好！建成之后，在下来时也有个住处，就会少麻烦贵寺了。”

次日清晨，乌以风匆匆吃了早饭，便向妙高告辞下山。临行时问道：“我听说真源宫东北约七里的林庄附近有虎头岩，是个胜境，想顺路去看看，不知到底那里有什么值得看的景物，请大师指点一二。”

妙高道：“虎头岩因岩如虎头得名。那林庄岩下多怪石，如虎，如狮，如船，如悬钟，如曲壶，实有移步换境之妙。还有一个形似小屋子的大圆石，被人凿成了一个大石洞，有一丈多见方，相传远古鲁道人曾在此地隐居。那石壁上镌有‘铁邃龛’三字，系明代李元阳所书。其附近的崖壁间还有许多宋明时人的题刻，故而值得前往一观。何况从虎头岩下去，离梅城也不远了。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乌以风拱手相谢：“承教了。”

乌以风别了妙高，下山到茶庄；再经下炼丹，来到吴宕，然后又向东走了三四里，便到虎头岩。果见怪石多多，尽如妙高所言，尤其是那外圆内方的小石房子，更是有趣。乌以风在房内的石床上休息片刻后，方才移步下山，直奔梅城，乘车回到安庆。

乌以风回到学校，见老师们各司其职，学生们按时作息，秩序井然，很是欣慰，少不得在早操时夸奖几句，以示鼓励。

转眼一周过去，天气如常。届期，乌以风又请教务主任王贯之暂时主持几天校务，自己便直奔天柱山。

当来到茶庄后，问明了去汪家畈贺家庄的路径，便沿牧羊河而上，很快找到了贺氏兄弟。

贺来滨指着院子里一大堆草绳道：“这就是上山要用的两条绳索，每条十多丈长，很结实的。”乌以风见其为淡黄色细草拧扭制成，握之柔韧润滑，手感很好，乃道：“有劳了！不知明天可能登顶？”贺答道：“秋高气爽。近日天气甚好，明日准行。先生请先至马祖庵歇息，养足精神，做好准备。明晨我们兄弟俩邀几个药农同至庵中相会。”乌以风闻言，很是高兴，说了声：“好！”喝完茶，便独自往马祖庵而去。

次日清晨，贺来滨兄弟俩带着草绳来到马祖庵；后面还跟着四个药农，是请来帮忙的。待六人稍事歇息并喝了茶水后，乌以风便与其一道向天柱峰出发了。

贺来滨引着一行人，绕飞来峰一共大约走了十五六里，才来到天柱峰西南面。乌以风见地上横躺着一棵三四丈长的巨竹，不禁赞道：“好大的竹子！”贺来潮道：“这是我们前几天登山采绳草时，顺便准备的登山之物。”

大家喝了点茶水，稍稍歇了一会，便开始行动了。

贺来潮将一绳系于竹竿之头，然后与其他人一起将竹竿竖起，并将竿头嵌入山腰的石罅中。贺来滨则将另一绳末端牢牢系在乌以风的腰间，另一端则自系腰间，嘱咐道：“待我将竿上之绳栓牢在崖边小树上后，您便可攀登。我则提腰间之绳助您向上。不过请您注意：当我用力扯绳拉您时，您两手握紧竹竿上绳索，伸直两腿抵石壁上，屈身做扫地状，手足相应，手进一握，足进一步。不要怕，凝神定气，就如在石壁上走路一般。要点是足心贴石壁，膝盖放平，膝平腿自直，开步自然容易。”乌以风望着那高耸云端的山峰，虽然心中也有些发怵，但到了此时岂能打退堂鼓？心想：“人家李云麟七八十年前就登上了绝顶，我岂是怕死鬼！”乃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道：“好的！”

贺来滨也点点头道：“好！”于是手握竿绳，两足分抵石壁，腾身直上，倏如飞鸟。到了能立足之处，便将竿头长绳系于石壁间的小树上并晃动之。于是下面的贺来潮及另一个药农，便先后握绳上攀，与贺来滨汇合。

到了这时，上面才扯动乌以风腰间绳索，示意其攀登；而其余三人则在下稳住长竿，作为护卫，以防万一。

山上三人拉动乌以风腰间长绳，将其如同从井中汲水一样上提；乌以风则手握竿头长绳，仿药农揉攀，两足抵石壁向上蠕动。因借助上面提起之力，乌以风并没费太大的气力，便渐渐爬了上去。中间遇到有棵松树，还曾骑在树上略略歇息了一会。

四人齐聚第一磴后，贺来滨乃将竹竿提上来，仍按前法，先上一人，后依次再上两人，最后将乌以风拽上第二蹬。一共进行了四次，上行了百余丈，又从乱石杂树间揉攀了二十多丈，方才上到绝顶。

峰顶一周不过数十丈，其怪石灌木相杂，无容足处。石缝中长有天桂、凌霄树等奇花异草，芬香四溢。

绝顶居中有巨石耸立，高六七丈，上窄下宽，东面的下边较平，其南北宽有两丈余。此正是当年李云麟刊崖处。其东边石上，天生一凹陷，旁边凿有“上天池”三字。亦为当年李云麟所书。

乌以风纵目四望，只见江山映带，烟云迷离。周围千里，峰峦万千，皆在脚下。而天柱峰高出于众山之上，屹然独尊。可见汉武帝礼封南岳，并非虚慕！乌以风夙愿以偿，欢欣若狂。乃仰天长啸，声震山谷；极目骋怀，大快平生！

高兴之余，乌以风便抓紧时间办另一件要事：请药农们帮忙将李云麟的石刻清理出来。大家拔草扯藤，刮石擦迹；时间不长，清理完毕。明明白白是“孤立擎霄”四个大字。每字高近六尺，宽五尺左右；其点画，宽的八九寸，窄的四五寸；深均有一寸五分。审视毕，便用红漆标刷一新，十分显眼。

流连至傍晚，方才由药农们放绳向下如同上攀。在那悬崖峭壁间，俯视沟壑，深不见底。乌以风自比如蜘蛛吐丝下垂。不多时，大家便都回到了谷底。

回到马祖庵，妙高禅师出寺相迎，赞叹道：“施主不仅文才出众，而且胆大过人，豪气冲天！老衲敬佩之至！”乌以风谦逊道：“此皆仗贺氏兄弟及众人之力，小可何足道哉！”说罢，将所欠之费，尽行补齐，并再三称谢。

贺来滨等饮过香茶，便欲告辞。乌以风乃将欲在此修建山房之事告之，请众人给予帮忙。正好药农中有张瓦匠、李木匠在内，乃当即答应道：“这是我们职内之事。先生说清楚建多大规模，哪种样式就是。如有个图纸则更好。”乌以风大喜道：“如此甚好！我想在这寺后一里地的平坦处，建瓦房三间。”说罢，便拿出一张图纸道：“我已画了一张草图在此，二位请看。”

张、李二匠工，凑过来一看，大小样式，明明白白，乃道：“今天已晚，待明天我等预算好材料工价，再实地看一下场地，再议如何？”乌以风道：“好，那我明天在此专等。请你们早点来，我还要赶回安庆哩！”张、李答道：“好，我们尽量早些来。”说罢，二贺等六人便告辞回家了。

次日早饭后，张、李二匠便来到了马祖庵。乌以风带二人同至那石龙峰前的空地处。三个人指指点点，商议了一番，决定由乌以风在此建瓦房三间，张、李二人负责施工。是时佛光寺属下有护林种田的农工十几个人，于是商定临时用工时，便请那些农工帮忙，由妙高禅师居中协调。

乌以风登临天柱峰绝顶描红后，回到安庆，竟一连兴奋了好多天。那种登临胜境的景象和心情，时时涌现眼前。于是提笔写了一篇《登天柱峰绝顶记》，以志其事。文曰：

安徽天柱山，古称霍山，亦名皖山、皖公山。主峰天柱，危峻奇绝，高不可登。山中药农以长绳系腰，悬空揉攀而上，在悬崖间采石耳，大非易事。游人则千古以来，登者绝少。予爱天柱形胜，尝以未能登峰造极为憾。

一九三七年十月，决计作登绝顶之游。乃觅药农六人为助，由马祖庵出发，绕飞来峰而至天柱西南面，因其他数面过于高险不可登。先由药农一人，撑三丈余长竹，两足分抵石壁而上；至能插足处，投一长绳，下二人依次握绳上攀；再用长绳系予腰，悬空缒之，如汲水然。其余三人在下作护卫，以防万一。予两手另握一长绳，仿药农揉攀，两足抵壁向上蠕动。峭壁万仞，无可容足，乃驾老松稍息。一绳收尽，复易绳汲之；绳凡四易，约百余丈。更从乱石杂树间揉攀二十余丈，方至绝顶。

纵情四望，只见江山映带，烟云迷离。东望宁芜，北收英霍，西揽蕲黄，南尽浙赣。黄山天目耸于远天，匡庐九华伏于江隅。周围两千余里，峰岚万千，皆在脚下。而天柱高出众山之上，屹然独尊。方知汉武礼封，号曰南岳，为一方之镇，并非虚慕。上有天池，天桂、凌霄树奇花异草，芬香四溢。予仰天长啸，声震山谷，极目骋怀，为之大快。峰顶镌有清李云麟“孤立擎霄”四大字，每字直径六尺，予用红漆为之标刷一新。

留连至傍晚，乃由药农放绳下如上攀。俯视悬崖，深不见底。予系削壁间，如蜘蛛吐丝下垂，观者无不为之咋舌担心，而予尚能神情自若。及归抵马祖庵，寺僧出迎，叹为神奇。

予思平生壮游，此为第一，不可无言以记其事，并赋诗一首：

独步孤峰作壮游，恍如御气上丹丘。

玄崖秘洞开宫殿，万壑千岚拜冕旒。

立极方知天地大，凌空不见古今愁。

飘然遗世烟尘外，一啸鸾飞下九州。

　　　　　　    一九三七年十月二十五日　　乌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