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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一门孝悌 ——进士汪显达的故事 清嘉庆戊戌年的除夕夜,潜山东乡老岭头中山岗汪屋的汪显达,悄悄出门,来到自家屋下拐的一座小茅庐边,驻足伫立,静听声响。 只见那屋角的厨房里灯火明亮,鱼肉的香味四散逸出。少顷,传出一个年轻妇女的问话声:“当家的,那地里的豆子种了没有?”一个男子答道:“种了,种了!” 汪显达一听,心中大喜,连忙跑回家,乐滋滋地在母亲徐氏耳旁轻声道:“妈,我明年可能差不多!”母亲问:“你怎么知道差不多?”汪显达道:“孩儿刚在屋下拐那家‘听话’。那大嫂问其丈夫地里豆子种了没有。那陈大哥连忙回答:种了,中了!妈,你看这不是好兆头么?” 原来本地有个风俗,除夕之夜,人们带着自己的心愿,常到别的人家墙根去偷听话语,以预测自己来年的福祸凶吉,如同求签问卜一样,俗称“听话”。 这汪显达年已二十四岁,出身于书香门第,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只是乡试两次未第。明年己亥得遇恩科开考,故而悄悄去“听话”,以测来年乡试运气。 母亲一听这话,自然喜上眉梢,连连点头道:“是个好兆头,是个好兆头!但愿我儿明年得中!”正说间,父亲汪朝瀚踱步过来,问道:“你娘俩说什么悄悄话,看把你们乐的!”汪母忙小声把儿子刚才“听话”的事说了一遍。 汪朝瀚字汇源,年幼丧父,随母由老家油坝青山渡迁至此处,受贡生外公徐兴呵护成长,在其门下读书受教。只是年近五旬,尚未取得功名,常引为憾事,便把希望寄托在儿孙身上。今闻儿子得了这个好兆头,当然高兴,但毕竟是个读书人,颇有见识,乃轻声道:“这虽是个好兆头,但毕竟不是事实。不可乱说,免得别人笑话。我儿得此鼓舞,努力攻书,增强信心,明年得中是大有希望的。”母子俩连连称是。自此,汪显达更是夜以继日,努力攻书。 事有凑巧,是年汪显达果然得中举人,少不得前往南乡油坝去拜祭祖坟,于是在当地引了不小的轰动。 一个阴阳先生指着汪显达高祖汪文涟坟墓边的一棵大树道:“大家看,那树上从未见过鸟窝。今年有喜鹊在上面做窝,就预示着汪家要大发,现果然应验了!”众人听了这一说,再望望那树上如锅样的大鸟窝,自然纷纷点头,赞叹不已。 二十年后的咸丰己未(1859年),四十五岁的汪显达在科考中,终于取得了会试第一名的好成绩,成为会魁。在随后十多年的宦游生涯中,历任直隶新城县、赵州宁晋县知县,钦加直隶州衔、晋加运同衔候补郎中,诰封朝议大夫。其任宁晋令时,正值捻军起事,地方残破,动荡不安。于是汪显达采取保甲联防,训练乡勇,严密防范,境内乃得以保全。在宁晋十余年,廉洁自励,刚正不阿。待战乱将定,百废待兴之时,便开办学校,以培养人才;增设仓库,储备粮食,以备灾荒;严密保甲制度,以防盗贼;修志续谱,以记要事;教化百姓,彰显贤能;凡民间讼狱,均亲自审理,或劝解,或明断,皆秉公而行。是以黎民心悦诚服,时人称其“汪青天”。 当年汪显达高中后,前往油坝祭祖时,乡民族众闻讯,纷纷沿路相迎。原先那个黑发的阴阳先生,已成了白首老翁,一手拂着白须,一手指着远处的大树道:“大家看那树上,又有了一个比二十年前更大的鸟窝!我早就说过,今年汪家又有大喜事了!现在果不其然,汪老爷高中,喜鹊早就来报喜了!”大家一看,是啊,多少年来,那树上都光秃秃的,如今有了一个伞样的大鸟窝。于是鹊窝报喜之事,便在那一带广为流传了。 这汪显达虽然才高八斗,官声也不错,却命途多舛。自二十五岁中举后,十多年间,迭遭父母、妻子及两个年轻弟弟的早丧;这还不算,且屡遭丧子之痛。其先后有妻妾四人,共生有子女八人,可只有两个女儿长大成人并已出嫁,其余的四子二女均幼殇夭折。直至年逾花甲,身边竟然还无一个子嗣。一个兄弟三人的大户人家,只有当年二十七岁便去世的幼弟汪显清,留下了一个才三岁的遗孤汪俊,幸而得以长大成人,与其相依为命。 幸好光绪二年丙子(1876年)这年的二月,汪显达的侧室李氏为其产下一子,取名汪祖绂。 当年十月,六十三岁的汪显达终于一病不起。弥留之际,拉着胞侄汪俊之手道:“伯伯我科场得意,为官数任,寿逾花甲,本无所憾。”说着,说着,喘了口气,手指床头李氏怀中的小儿道:“所放心不下者,只此八个月的婴孩!惟有托贤侄将其抚养成人了。”汪俊顿首泣道:“伯伯请放心,吉人自有天相。万一伯伯有个好歹,小侄定当尽心尽力,将幼弟抚养成人,以报伯伯当年的抚育大恩。”汪显达道:“有贤侄这话,我死亦瞑目了。” 此后,汪俊果然对幼弟汪祖绂百般呵护,尽心抚育教养,胜过己子;使其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没负伯伯汪显达的重托。 这汪家世代书香,尤重孝悌。叔侄兄弟,同舟共济,相互帮扶,得以屡度难关,素为乡里所称道。就是妯娌之间,亦和睦相处,共育遗孤,亦堪称贤内助。 那汪显达结发之妻余氏早逝,续弦的徐氏生性懦弱,况经数次伤子之痛,更是整日吃斋念佛,不问家事。当汪显达远赴直隶为官时,见兼祧二弟汪显谟为嗣的汪俊,年才十岁,难以自立,便将家事托二弟遗孀王氏执掌,以三弟遗孀王氏辅之。 本来二王氏之夫早逝,二人已十余年足不出户。此非常之际,也只好勉为其难,挑起家政重担;居然井井有法,条理分明,且好善乐施,和睦邻里。尤其对年幼的汪俊更是严慈兼济,养教并施,终使其长大成人,得为郡廪生,后以医术闻名济世。 汪显达先时将失怙的两岁胞侄汪俊抚育成人;二十多年后,当自己遗下仅数月的婴儿时,又得胞侄照看长大成人。以德报德,血脉相亲,和谐相处,此中华传统美德也。 附:《潜山县志》卷十三•人物志•宦绩 汪显达字明扬,号兰轩,咸丰己未进士。壬戌摄篆新城,明年授宁晋令。甫下车,值捻匪纵横,所在残破。达联保甲,练乡勇,防御严密,匪不敢近,宁晋赖以保全。宰宁晋先后十余年,廉洁自励,刚正不阿。承兵燹之余,百废待兴,达为开学校以育人材,仓储以备旱潦,保甲以御盗贼,修志乘以彰贤能,士民感戴如甘棠焉!凡折獄,事无大小,不动声色,从容数语,民自畏服。人称“汪青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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