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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袭安庆城 在176师严惩高河日寇后不久,袭击铁铺岭的新四军4支队7团,又先后在安合公路、桐怀两县境内的大小关、范家岗、高河埠等处,袭击日寇军车数次,炸毁汽车十余辆,毙敌数十人,给敌寇以沉重打击;同时新四军的沿江支队及中共桐怀潜县委领导的游击队,也常出没在枞阳镇、大龙山、罗家岭、海口洲一带,对安庆日伪形成一种包围态势,迫使其不得不固守城镇要点,而不能随心所欲地横行无忌,下乡为恶。 随着抗战形势的发展和变化,176师独立团,也奉命随后进入安庆桐城一带。团长韦高振,被委为六县抗敌副指挥长,与莫敌团协同作战。 二月中旬的一天,莫敌与韦高振正秘密商讨袭击安庆日寇之事。这天午后,门口卫兵,进来报告:“有一乞丐老妇,再三请求进来见长官。问有何要事,既不肯说,也不肯离去。” 莫敌道:“好吧,你将其领进来。” 一会儿,随卫兵进来一个年约五十的妇人,蓬头垢面,身躯伛偻,左手拿着一副碗筷,右手拿着一根打狗棍。一见面就道:“老总,我可见到你们了。” 莫敌问道:“你老人家有何要事,非要到兵营里来。”那妇人瞟了众人一眼,道:“我有机密事,要见这里最大的官。”莫敌道:“那你就请说吧。”那妇人道:“老总就是这里最大的官?”莫敌道:“就算是吧。你快说,我们还忙着呢!”那妇人又道:“事关机密,我想只对你一个人说。” 莫敌见其像有什么机密事,乃对韦高振道:“老伙计,我俩一起听听。”又对几个参谋道:“你们且去一边忙吧。”就在莫理转身离去时,那妇人忽然道:“这位就是前不多时杀了高河那个恶魔的老总吧?”莫理一听,心中奇怪,便来个答非所问:“什么杀了高河恶魔?” 那妇人微微笑了笑道:“老总难道忘了那天清晨我们在野地里相遇的事么?还有一个个子较矮的人,还问了我话呢。我当时就怀疑你们是大军的人,那天傍晚,鬼子炮楼里枪声一片。我就知道鬼子着了你们的道,但也为你们担了一夜的心。” 莫理闻言,一拍脑袋:“哟,真有这回事,大婶莫怪我眼拙,不是你说出来,我还真是没认出你来!这么多人,你怎么才见一面,就认出了我呢?”那妇人道:“是你自己右耳后那颗大黑痣告诉我的。”莫理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笑道:“啊,原来如此。”说完就走了出去。 莫敌听了两人的对话,心中有了底,便问:“大婶请坐,有何要事,现在请讲无妨。” 那妇人干咳了声,说道:“我是高河凌桥人,名叫孔小改。有个18岁的儿子叫曹成,现在安庆城里当兵,几次想杀个鬼子,跑出来找部队干。是我再三劝阻,叫其耐着性子,等待时机,以便将来多杀鬼子,好替我那苦命的儿媳报仇。” 莫敌听了,心中一动:“原来你儿子在安庆当兵,要为媳妇报仇?”孔小改道:“我那儿子原来与本村一位徐姓姑娘青梅竹马,很合得来,订了婚,打算春节把喜事办了。不料祸从天降,去年腊月的一天,我那还未过门的媳妇,被杀人魔王无缘无故开枪打死了。我知道我那孩子性子烈,怕出事,便赶紧跑到安庆找到他,叫他权且忍耐,否则一家人性命难保。孩子还算听话,答应不鲁莽行事,但发誓要杀鬼子报仇。” 莫敌与韦高振相视一眼,便问孔小改道:“你来就为了这件事,要为媳妇报仇?”孔小改道:“你们打死了那恶魔,替老百姓出了气,大家当然高兴万分,我还特地去安庆告诉了我儿子,他恨不得当时就杀个鬼子来投奔你们。是我劝其再忍耐,待我先来贵军说清情况,不然恐怕引起误会;同时也开导他,一个人鲁莽行动,弄不好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倒不如待大军行动时,他在里面配合一下,也许能多杀几个鬼子,立点功,才能对得起我那死去的儿媳。” 莫敌闻言,不觉肃然起敬,道:“你那儿子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儿子,你更是一个识大体的好妈妈。你儿子弃暗投明,我们欢迎其反正;但我们与你想的一样,目前还是叫他在那里忍耐一时,等待合适时机。另外,叫他秘密串联一些兄弟们,人多力量大,才能多杀鬼子啊!” 孔小改听莫敌这一说,自然高兴,道:“蒙长官信任,我这就去告诉我儿子。你们若去找他,可凭我这簪子为证。”说罢,从脑后的发髻上,拔下一个黄荆制的小木簪子,递给莫敌。莫敌双手接过,看了看道:“谢谢大婶。请问你可知儿子在哪个班组或部队?不然是很难找到的。” 孔小改道:“我儿子在独立团三营三连三排三班,很好记,现驻扎在北门的高花亭。哦,还忘了告诉长官,我儿媳那事,鬼子仿佛也知道一些,故而马上封了他一个副班长,想笼络他,鬼子也太小看人了!另外,我儿子是个大个子,眉心中有颗大黑痣,是极好认的。”莫敌道:“谢谢大婶,就请去告诉你儿子,有要事时,及时同我们联系。目前就麻烦您老人家来回两边跑。这是机密事,不能让别人知道。”说罢,教人带孔小改去好好吃了一顿饱饭,又送些钱帛。孔小改推辞道:“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呢?”莫敌道:“你为国家不辞劳苦奔波,给你钱是应该的;何况你来回是要路费开支的。虽以乞讨为幌子,但要吃饱吃好,才有力气跑路啊!” 韦高振待孔小改走后,谓莫敌道:“莫兄,你看这老婆子的话是真的么?若有这么个内应,我们便可到城里闹他一下,也杀杀小鬼子的威风。”莫敌道:“我也正有此意。在安庆城一闹,日寇就不能不有后顾之忧了。据我看孔小改说的应该是真话,鬼子才来半年,难道能将个地地道道的农村老妇训练成间谍?再说我们还可先派人去查一查,核实一下。这要打安庆城,如若中计,那损失就大了!” 韦高振点头道:“对,小心没大差。我团离安庆较近,又是初到,我想还是由我团来执行这个任务,如何?”莫敌道:“也好!”于是两人就此事悄悄商量了一番。 数日后,侦察员回来报告:孔小改所说之事不假,乡亲们都骂曹成那小子没良心,自己老婆被鬼子打死了,还在做人家的走狗,看家护院。莫敌问道:“其母子平日的口碑如何?”侦察员道:“平时口碑还不错。说曹成人很老实,很孝顺;其母为人贤惠正直,只是近日疯疯癫癫,时或外出乞讨,惹人怜惜。” 莫敌闻言,心中有了底,乃一面与韦高振商议行动细则,一面请孔小改进城,与其子约定接应的时间与办法;同时分兵向桐城、怀宁、望江等县佯动;又遣人与新四军4支队7团联系,请其近日向庐江、无为方面用兵,制造声势,配合行动。 安庆鬼子闻176师及新四军有在各县行动的迹象,自然不敢大意,乃调兵遣将,加强地方力量。 三月天,已是草生木长,桃红柳绿。 一天夜里,韦团的一营长孙甲保,率本部人马来到离安庆市郊不远的大龙山中,埋伏起来。 次日午后,孙营长派出的侦察兵与孔小改接上头,确定了敌情无变化。当日黄昏,韦高振亲率二营,由罗岭向安庆进发,准备接应。而留三营仍在新安渡一带活动。 是夜三更,孙甲保营长率军直至高花亭下。特务排排长覃小庚少尉率尖刀班,在孔小改认领下,与以巡哨为名的曹成接上了头。 覃小庚对曹成道:“欢迎你率兄弟们反正!不知你联络了多少人?这仗该如何打?”曹成道:“为怕走漏消息,误了大事,目前只有我们四个兄弟知道此事。一个在前面放风,另外这两个我安排在城门边值两岗。这里总共有鬼子一个小队,40多人,一个伪军连队120人。那个炮楼距此不到200米,驻有10多个鬼子,有机枪两挺,控制着四方,可是软硬不吃的家伙;难于智取,也不可能短期攻克。那边的一排房子是鬼子的宿舍,再稍远处是仓库。这两处只要我们先动手,应稳操胜券。如何行动,请长官指示。” 覃排长道了声:“好!不知现在打开城门是否会惊动敌人?”曹成道:“夜静更深之际,若开城门,难免不出声,恐难起到奇袭之效。” 覃排长道:“既如此,我们缒绳而上。待上到一百多人时,你率我们的一个班去堵伪军出路;我自带人去围那宿舍,消灭鬼子主力。叫那两个岗哨兄弟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炮楼及仓库暂不管他。记住,以我那边枪声为动手信号。”曹成应了声:“是!” 是夜,乌云满天,凉风习习。 不一会儿,一连覃福佳连长已率全连将士攀上了城头。覃小庚简要汇报后,覃连长道:“很好!现在我命令:一排长麻恩盛,分一个班去堵住仓库的大门,敌人不出来,就只监视,不要打;另外你率剩下的两个班随曹成去监视伪军,枪响后,以喊话攻心为主,如其冲出顽抗,就地消灭。二排三排随我迅速包围鬼子宿舍,听我号令,赏他一顿手榴弹。”又对覃小庚道:“既然天黑敌人不易发觉,那就继续攀城而上吧,一旦打响则立即打开城门。另外,这儿有两个神枪手,交你指挥,专门对付碉堡里的机枪。”覃小庚应了声:“是!” 毕竟上城的人多,还是弄出了些动静。炮楼上一声喝问:“什么的干活?”曹成随即答应道:“野狼扑食的干活!”简单的对话后,城头上又归于沉寂。 覃连长悄悄率军包围了鬼子宿舍。鬼子兵以为你中国军队没吃豹子胆,怎敢来袭击我?竟毫无防备。覃连长心中大喜,将几个班排长召到一边,轻声说了句:“迅速靠近门窗,扔手榴弹!”班排长们把手一招,带人猛扑上去。 只听得“咚,咚!”几扇门被踢开,接着“轰隆,轰隆!”一连串爆炸声伴随的是一片鬼哭狼嚎,惊叫哀鸣!对着黑洞洞的房里,无法寻找目标,将士又只好再补上几颗手榴弹。 爆炸声惊醒了炮楼的鬼子,他们“嘟,嘟,嘟!”扫过几梭子弹时,覃连长已指挥将士们闪到房屋背面的死角。莫说夜晚看不到,就是知道在哪儿,也无法打到那儿。尽管机关枪响个不停,对覃连长他们竟毫无妨碍。 看守仓库的鬼子兵,猛然听得爆炸声及枪声,赶紧打开库门向外张望。早已埋伏在门口的一班长曾正光见了,立即扔了一颗手榴弹进去,“轰”的一声,炸到两个鬼子;其余的人立即缩了回去,关上大门,朝外胡乱打枪。 负责对付仓库的副班长蒋凯早已有了打算,先是绕到仓库背后,以躲避炮楼上的机枪;而后士兵们三个一群叠起罗汉,从仓库后面那高高的小窗子往里扔手榴弹,炸得鬼子在里面哀嚎怪叫不已。 当战斗打响之后,曹成大声喊道:“弟兄们,176师前来攻城,已包围了这里。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你们不出来,便两下相安无事;你们一出来,就是送死啦!”说罢,朝着伪军营房的上空连开了几枪,既算是警告,也算是提个醒:要开枪,可以把枪口抬高些,糊弄糊弄鬼子吧! 伪军吴连长倒也乖巧,只躲在屋里,指挥着下属向城外开枪,配合着炮楼上“哒哒”的机枪声,倒也热闹得很。 孙营长知道这是在安庆城里,敌人援兵马上就到。既然目的已达到,便见好就收,暗中传令迅速撤退,并命覃小庚率一个班的兵力断后。 孙营长全营人已顺利出了城门,覃小庚随后扔了几颗手榴弹,虚张了一下声势,也便越墙而走。才行不过四五十步,突然从东面射来一束白光,伴随着摩托车的轰鸣声,原来东面肖坑那里出动的一队鬼子援兵到了。 覃排长一见,道声:“不好!”连忙命令大家跑上山坡,就地寻找有利地形,准备阻击。 不到半分钟,鬼子的机枪就已经扫射过来。 覃小庚命令道:“鬼子过来了,大家望着灯光打,近了就扔手榴弹!”忽然一个声音道:“长官,我知道从这儿翻过一个山坡,下面就有一道石头沟坎,摩托车是跳不过去的。我引你们从那里进入密林,就安全了。” 覃小庚这才发现那说话的竟是曹成,便道:“你如何没随大部队走?”立即命令道:“三班长,你带两个弟兄立即把这个曹成护送到部队,决不能有闪失,不然对不起他老母亲。”三班长刘德文迟疑道:“排长,那你这儿人不更少了?”覃小庚喝道:“没时间了,快执行命令!”三班长只好含着热泪,带着两个兄弟及曹成走了。临行,将手榴弹全留下了。 正说着,摩托车已冲过来了。覃小庚喝道:“打,排子枪打!”几声枪响之后,当头一辆摩托车怪叫一声,撞上了路边的石头,跳起老高,又摔下来,摔得鬼子“嗷嗷”叫;接着第二辆摩托车,也因驾驶的人被击伤而撞到了路边的沟里。只有第三辆冲到跟前,覃排长一挥手,几颗手榴弹在车前车后“轰隆”“轰隆”炸开了,摩托车顿时火起人亡。 后面的鬼子一见前面的人中了埋伏,吓得赶紧灭了灯,就地卧倒射击。子弹如雨点般向山坡上泼来,压得覃小庚等抬不起头来,顿时有两个兄弟中弹身亡,接着又一个受伤。 双方激战之时,高花亭活着的鬼子早已回过神来,赶着伪军,一齐“嗷嗷”地叫着冲来。远处又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覃小庚明白:鬼子的大队援兵到了,乃说了句:“副班长,立即率弟兄们撤退。向后跨过山沟,进入密林,快!”副班长缪双印一愣:“排长,你?”覃排长喝道:“我奉命断后,你奉命撤退。快,不然一个都跑不了!执行命令,再犹豫我就毙了你!”说罢,向前尽力扔了两枚手榴弹。 趁着手榴弹爆炸的瞬间,缪班副招呼大家:“快随我撤退!”说着,率众人弯腰向后面的山头奔去。 面对吼叫着冲上来的敌人和满天飞来的子弹,覃小庚已经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而且右腿和左肩早已被子弹贯穿,便只好躲在一块大石后,东一颗,西一颗地扔手榴弹,以延缓敌人上来的时间。看看只剩下了最后两颗手榴弹,覃小庚不慌不忙,右手握住手榴弹,用牙咬紧拉弦,伏在那里,静静地等着最后的时刻! 瞬间,五六个鬼子冲到覃小庚跟前。覃排长突然把右手向上一举,扯断了手榴弹拉弦。只听得“轰隆”一声震天响,英雄的排长,为了兄弟们的安全撤退,为了祖国,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当几路敌伪军汇合到一处时,中国军队早已不见了踪影。黑夜之中,日寇无法追击,同时也怕中了埋伏,只好朝远处的群山胡乱地打了一通炮弹以泄愤了事。 这次里应外合奇袭安庆城,击毙击伤日寇二三十人,炸毁仓库一座;我军仅伤亡了覃小庚排长以下七八个人,可算是大胜日军,威震敌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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