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永远有趣且天真

惊蛰

张怡微在《既然青春留不住》里写，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有她这样收破烂的人，总还能回味个三年五载，很难忘记的。很多时候，我也一样是个小心翼翼的记忆拾荒者。在每一次意外又让人动容的“想起”与“鼓舞”面前，自然而然地，就能把许多悉心收藏的昔时碎片回想起来。

想说说和一个老乡学长的故事。听起来朦胧又清浅的故事。

12字头的月份已经开启，我甚至平静地没有例行发出任何自我激励的鸡血状态。生活里的一切实在都是正常又平常不过。只不过是转眼间，自己毕业也已经快半年有余。

那么与你最后一次见面，应该还是在一年前的一个夏日傍晚，你毕业的那会儿。躁动的黄昏被一群大四毕业生来去匆匆的身影晕染地格外紧张。我穿着拖鞋，拎着一篮子洗漱用品，别无他想只一门心思急匆匆往澡堂赶。正穿过博语广场，突然听到有熟悉的声音遥远地喊住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回来了。一点儿不夸张，当时的自己标准的蓬头散发加睡衣装扮，顿时就感觉到满身的仓皇无处安放。却又无意去闪躲。夹杂在女宿门前浓郁充溢的毕业气息里，我心里其实很清楚，能在那样的时刻与境地里和你哪怕简短的寒暄都是非常不容易的。就好像是我在宿舍不知怎样恰如其分地磨磨蹭蹭半天，才换来一个如此碰巧的刚刚好。之后，再没有郑重其事的道别，你就毕业了。再之后，我们之间也就只剩下朋友圈里那些偶尔你吐槽加班太晚顾不上按时吃饭，再或者偶尔压力大骂骂老板时我回复你要淡定啊诸如此类平常不过的互动了。

熟悉我的人大部分都知道我如今在离家很近的地方工作。我一直默认你也是知悉的。还是在上个周末，你的一句回复才让我猛然反应过来，你对我竟然还停留在之前魔都的记忆里。想来也无可厚非，分别之后，我们总共说过的话，全部攒起来换算成面对面的交谈，估计也长不过在港村一节可以开小差的高数课上，两个人躲在教室后排的窃窃私语。而我们之间的“分别之前”，交集虽然奇妙地很早就开始，却又极晚地才在现实里面延伸开来。四年前大概也是这样一个时令，我在女宿楼下的宣传栏里无意间看到一张简单的A4纸，甚至连版面也没有精心的编排，朴素而直白的内容大意是成立了一个老乡会的群，希望大家踊跃加入多多交流。大一的孩子，好像没有什么其他擅长的，最擅长的就是热情。就是那样一个如今在我看来也许并不会多留心的内容，当时当地却从包里掏出纸笔认真记了下来。而我并不知道，日后我会遇见这样一个群主，进群第一天仅仅因为备注里相同的姓名，第一反应把我当成高中同学，话还没说几句我就被设为了管理员；也是从那时我才慢慢知道，所谓网络和现实之间的距离，纵然在许多新闻里的网恋故事面前显得那么神奇得脆弱可破，而有时候却又在人跟人之间隔着如此奇妙的天堑。就在我已经把群主宿舍里的其他三位学长统统认识了个遍，话也说上过半天的时候，最早“认识”的他，却始终停留在一次又一次的擦身而过里。

那时我们之间的社交节奏，就好像是初中时期刚刚学习到pen pal这个新奇词汇，再通过社交平台结识了一个遥远的好朋友一样，不疏不密，不甜不淡，不浅，却也谈不上多么深厚。虽然横亘于我俩之间的“遥远”，再大也不过是港村800亩见方的校区。很多时候其实是更小，小到同一楼层，不同教室之间的那几堵墙；又或者是他在绿荫场上吹口哨当足球裁判，我恰好在跑道上和室友悠闲散着步，直线距离的几十米而已。

我向来是个主动而热情的人，而这一次却偏就迟迟选择了被动。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来由。也曾在某些擦身而过的瞬间里产生过突兀的冲动，内心演练许多版本打破尴尬的问候语，最终却还是一次次的忍住。久而久之，在奇妙的社交心理驱使下，反而变得想要保护这份淡淡的神秘感。学长倒也是出奇默契地配合着我。恰逢我不忙学长也不忙的那段时日里，我坚持更新了大半年的日志，每月一个主题。几乎每天都会写，流水账小确幸，长长短短都在坚持，也算是和自己的一个约定。在所有的点击者里，学长算是很认真的捧场者。并不会每篇都来客气又略显敷衍的点赞，但每个月下来，又总能看到几次他的身影，写些长长短短的评论，也都是诚挚而打开心扉的。我们甚至都不经常单独打开QQ对话框专门聊天，所有的交流无需商量就自动形成了一个妥帖的频率，如是不定期地发生在你一个评论我一个回复之间。我心头藏着身为“作者”一点浅浅的自鸣得意，他作为“读者”，偶尔也难免带着些小小心怯。

印象深刻的是有次他在评论里面打了一大段话，像维基百科似的解释了一下我惯用的英文名Lavender。还打出了音标，然后释义，薰衣草，淡紫色。当时觉得真是又好笑又可爱。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能产生多么大的效应，小到你恰用了一个不常见的英文单词来自我称谓却又会被人留心。我也知道甚至有很多与我有过亲密关联的人相识至今仍是拼不正确这个我喜欢的单词。而那些巨大的自我怀疑与否定，又总能在这样不起眼的认真里瞬间变得充满意义起来，就好像是你把心情与想法一次次地抛出，转山绕水很长时间过后，却总还是有人能巧妙接住。迟到的契合仍然让起初的满腔热情与欣喜显得不突兀也不白费。

就是这样一种节奏，保持了可以用年来计数的时长。从未间断的线上互动，却又从未刻意去打破现实冰层。一直相信着“水到渠成”这个词，很多事本事就急迫不得。我们虽然隶属同一个系，相邻专业，但最终的故事却并不是因为学术而展开。大约就是在学长毕业前的那个冬天，某个清冷的午后，我陪室友去校门口取快递。巧的是，学长也和室友——另一位我本就熟悉的超人学长一起出现。更巧的是，那天我俩都只是陪同者的身份。就这样站在离快递车前叽叽喳喳的吵闹保持合适距离的位置上，我们俩第一次在现实里，极其自然的开口打招呼。你就是XX吧。嗯，是的。整个过程非常简短又非常简单。那种感觉如今回想起来，竟也带着些许恋人初始般的害羞与青涩。而懵懂的感情又并不只会是爱情，所有酝酿已久才慢慢绽放的心情，都一样显得小心翼翼而珍贵。

说起来好像什么故事都没有发生，却又有满腹的柔情蜜意在暗涌。现实中跨入的这一大步，倒也没有带来多大的波澜。我还是一样过着自己平静如水的大三生活，学长在属于他的毕业年里，迷茫，奔波一个也没少。期间他一个人早晨六点刚过就从港村坐186去市里实习，晚上还要折腾2个小时赶回来住宿第二天再如此反复的辛苦实习生活，我也是事后才知晓而迟缓地表达了理解。而穿插其中的家中变故我虽几乎同步了解到情况，却也只好是默默关注，偶尔蜻蜓点水般的问候，生怕关心变成触痛。尽管是男孩子，但生而为人切肤之痛都是一样的。我清楚他独自在多少个深夜里暗自伤痛的心情，却从未觉得他懦弱。在我眼里的学长，始终都是评论席里的一半天真和一半语重心长，是那个绿荫场上乘风矫健驰骋的英雄模样。

我和学长真正的交集开始的极晚，次数也极少。除去最后那个夏晚，我拎着澡篮匆促之中的寒暄，再往前一次就是学长回来办离校手续，一起约出来吃了个饭。那也是我们认识以来一起吃的唯一一顿饭，在学校对面的大清门，点了几个家常菜。天气热的发慌，果粒橙更是摇了又摇却还是没喝完。彼此只说些零散的话，像老朋友该有的模样。没有故意煽情，也没有许下“日后一定多见面”此类的诺言。还记得那天的自己穿了一条淡蓝色的长裙，刚碰面就被学长打趣感觉好像是要去海边野餐。那顿如今看来算得上标准意义的散伙饭吃的时间并不长，甚至没来得及合影，就一路闲谈走到了各自宿舍的岔路口。也没来得及给学长准备什么毕业礼物，想来是有些遗憾。哪怕只是写几句珍重的话，或者是送本旧书，如今看来都能成为日后猛然间一个想起时，手边能够翻一翻，心头暖一暖的物证。

之前不小心丢了手机，里面其实还保存着好几个深夜里和学长长谈的短信记录。截图没有显示出具体时间，但我心里都清楚，这几条长谈之后学长写的留言都是在深夜里发出的。只有向日葵才能找到向日葵，也只有同样频率的人才能懂得对方的敏感。能在每一个孤独时刻里都找到正确的情感出口，毕竟是这个日渐喧嚣的世界里愈发难能可贵的事。我们从来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我们只是从网络奇妙契机里一步步走到真实的朋友。在命运赐予的短暂共轨里，做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与陪伴。学长跟班级同学吃散伙饭的那天，我们社团也恰好在同一个酒店的楼下包厢聚会。得知消息后拿着酒杯准备上去敬酒时，没想到学长们已经转战场地。短信发过去说到这个遗憾，深夜学长在K歌的间隙也从包厢里传回了一条短讯，原话如今有点记不太清。大致内容依稀记得是，有些人纵然朝夕相处，也不会觉得是真正的朋友。而有些人，即使没有太多彼此共度的日常，仍然会从心底里珍惜彼此的情谊。我也是一早醒来朦胧中就回了几句话，我相信自己选择朋友的眼光，所以始终相信你。你会是永远的那个你。

从来没写过关于学长的什么文章，这是第一次。“煽情”这种事对我俩来说，陌生等级是足以打满分的。只是因为突然有了最后截图里学长昨晚艾特的这几句话，在这样一个气温骤降，我心里已经想念过无数遍北方暖气的冬日里。毫不掩饰的心情，是六十分的意外里又穿梭着四十分的感动。而这四十分并不显得单薄。它是持续灼热的。我也突然间就反应过来，让人怀念的并不是北方的暖气，而是你在每一场大雪纷飞里曾经找到过足以让人依偎和信赖的相互取暖。

我曾经讴歌许多情感，如今更愿意平实的讲述。真实的是最有力量的，也反倒是最让人动容的。窗外开始下淅淅沥沥的雪子，我感谢这个午间的办公室，安静得让我可以好好写一些话给你。今天周三，年底的这个月份也才刚刚开始。虽然说祝福学长你年终业绩斐然显得讨巧而直接，可这并不是我最希望的。上个周末我窝在一家咖啡屋，带了本喜欢的书，随意点了杯Latte就是一下午，我记得当时你微信告诉我正在去南京培训的火车上。一面调侃我太惬意，一面也自嘲着奔波得好久没静下心来放松自己。我现在很少写不快乐的心情，这并不代表我真的没有不开心的时刻。没有谁的生活是真正轻而易举的。越是那些让你压力大得喘不过气的时刻，你就越是应该找到自我调节游刃有余的方式。因而我最希望的，其实也并不是你非要有“一杯咖啡一下午”的形式主义浪漫生活，我愿你始终有颗天真的心。在那里，在生活无尽又漫长的艰辛之外，你拥有自己始终倾心热爱的小世界。在那里，你永远会是理想中有趣的你自己。

草草数言，与君共勉。

银珠明月

欣赏了！

正反

我笨善良

好文字，为新来的写手顶一个！

刘一民

那个时代的纯真与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