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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晨夜听雨 于 2013-9-14 23:14 编辑
闻名天下的天柱山,我小时候只晓得叫皖山或皖公山。尽管晴天丽日站在老家的山巅之上望得见主峰,但得以登临这一汉武诰封的古南岳却是在天柱山麓野寨中学读书之后,颇有点“上学迟到”的感觉。而象我这样出门见惯了山水的懵懂少年,对于号称秀奇雄险的天柱山,其实第一印象未见得有多好,倒是缭云雾绕中承受晴雨变化之妙,渴饮山野老农清洌甘甜茶水之乐,至今令人回味绵长。 近年来,天柱山旅游的急剧升温用“火爆”一词来形容也不为过。这让身在外地的我难掩几分骄傲和自豪,往往禁不住打听别人对天柱山乃至潜山的印象,俘获期望的赞赏时就象自己中了彩一样。迄今为止,我只上过三次天柱山,但是她在我心中却逐渐积淀形成了一种魂牵梦绕的情愫,剪不断,理还乱。也许这是特定环境下在外游子对于生于斯、长于斯故土的依恋怀旧意识发酵所起的作用,演绎为有所寄托的精神家园。 山因人兴,人因文名,离开了人文的附着,灵气的自然山林也就缺少了张扬的质感。穿越漫长的历史时空隧道,巍巍天柱山落寞过,辉煌过,巅峰过,受虐过,沸腾过,荒凉过,唯一不改的仍是其沉雄厚朴的平民本色,一种饱经风雨沧桑历练而不屈不挠的坚韧自强。正因为有这种厚重深沉的历史感,1933年的《安徽大学校歌》启首之句就是“潜岳苍苍,江淮汤汤”,可见天柱山之巍峨挺拔不是历史烟尘所能湮没得了的。 天柱山最大不幸,不是南岳封号的旁落,而是遭遇经年不息的兵革之乱。在各大名山中这应是值得研究的个案。由于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最为惨烈的是南宋末刘源抗元,聚生民十万于西关洞穴,结果兵败寨破,山林涂炭。清初义民余公亮复明抗清,做着螳臂当车的义举,可惜力道不足,让天柱山又一次沦为战场。还有就是太平军与清军在天柱山周遭的你争我夺,锦山秀水,几无人烟,可见战争破坏力之大,也益见和平之珍贵。而一些零星战火也不时在这块土地上升腾。当时就读的中学里就残存着国民党军队与日军决战的烈士纪念碑,以及为此修建的纪念亭。这也印证了天柱山近代以来的饱经沧桑,基本上没有休养生息过,何谈接踵而至的游人呢,至于勃兴更是痴人说梦。 天柱山最大之幸,就是有人心仪,爱之情深、恋之意切。在这些人中,唯一不能不提的是安庆师院的乌以风教授。对于编制天柱山的第一部山志,乌老先生算得上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部志书集皖山知识之大成,颇有科学考证的意味,倾注了老人一生的心血。在野寨中学读书时曾聆听过他老人家关于天柱山知识不紧不慢的讲座,就象山谷流泉一样,别有一番味道。“中国名山皆有志,惟独天柱无专书。予来兹山,酷爱峰壑林泉之胜,游赏既久,为之恻然心伤。因念天柱荒废,发愿修志。”这是乌老先生在安徽教育出版社1984年8月第1版《天柱山志·例言》中叙说的心志。其对山体之爱就象对被忽视的天才孩童油然而生的一种怜惜疼爱之情,并有争取平等待遇之意。其关于天柱“四不幸”之说,至今读来仍令人感慨系之,唏嘘不已。除去未有山志,真貌湮而不彰之外,天柱胜景无一精确的文字记录,这在一个以文字印刷为主要传媒的时代,不能不说很是凄凉的光景。还有就是名山福地、灵殿仙堂,历经战火人祸,或为草莽,或成废墟,山且如此,人何以堪?弦外之音,犹在耳也。更有甚者,爱天柱奇绝而为之吟咏赞叹者,多为外乡游子,而家居名山的本地人却弃之若尘土,山音不闻于天下,是不是有“不识天柱为奇珍,只缘生在此山中”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呢。如此动人心魄的识见,足使所有读这部志书的潜山人动容,也不难理解乌老先生居潜二十余载,在面临着野兽出没的威胁,且没有今天索道、护栏等保障的条件下,不辞劳苦登山不下百次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我想,正是凭着这股子信念,煌煌32万字的山志,前后历时五年(1970-1974年),终于流经他的笔下成为天柱山文化历史的最为丰厚的一笔遗产。尤令今人汗颜的是,他在《天柱山志·后记》中明白指出不足,诸如由于知识浅陋,对天柱山的地质年代和特点等未能详加考究,对薛家岗出土文物、黄铺之龟化石均未写入等等,以期为后来者拾遗补阙。其治志史严谨的学风由此可见一斑。
如果说乌老先生为天柱山留下了一份丰硕的精神文化财富,则竭力将天柱山推介于世人,使其旅游在新世纪大放异彩的当推八十年代时任县领导的徐继达同志。徐已在县政协主席位上离任,据说仍忙于张恨水研究会的工作。在当时计划经济还很浓厚的情势下,能冲破思想障碍,敢做天柱山旅游开发趟路的先行者,上上下下不辞劳苦奔波忙碌,足见其的眼光和魄力。为官者做点事并不难,难就难在能做经得起历史检验的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让老百姓叫好,让老百姓怀念,这就足够了。不是说公道自在人间,人心有杆称吗,此言不虚。天柱山旅游能有今天的鼎盛,固然接力的创新工作做得不错,但是不能忘记象徐继达这样有功之人,应在天柱山开发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说到天柱山的出名,还不能不提文化名人余秋雨。九十年代初,布老虎丛书中有一册是《文明的碎片》,为余秋雨著的散文集,其中有一篇题为《寂寞天柱山》。尽管有些知识性的错误,但是至少从文化历史的角度对天柱山的“寂寞”作了别有一番有味道的评说。实际上,天柱山真正的冷静并不是始自抗元以及太平天国的战乱,而是安徽首府从安庆迁至合肥以后。可想而知,这种因政治、经济的骤变,对中国各大名山古刹影响之深远是一般人始料未及的。有些人对隋炀帝改封湖南衡山为南岳颇有微词,实际上奇险的山峰不独在吾地,只是由于吾地非蛮荒开发比较早而已。我没到过湖南衡山,却深为三湘文化的深厚底蕴所折服,惊叹中国近现代史上湖南这块土地孕育了如许多多俊彩星驰的风流人物。因此,“南岳”之封号落在衡山不算是错,毕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哪。退一步讲,若是交通也如现在这么发达,我想历代帝王也不一定只会认可现在的“五岳”,黄山、九寨沟等都是世界级的风景,为何没有进入帝王的视线,除去因袭历史旧制之外,就是当时的科技交通不发达,人们还无法达至。否则,巍巍昆仑山又何以成为历代的“圣山”,何以称青藏铁路为“天路”呢。
不过,中国历史一个有趣的政治现象不能不引发人的猜想,为什么自然的山体会引得三皇五帝如此折腰厚待呢?所谓的五岳之尊,说到底还是皇帝为维护皇权的需要,根据自己的意志为自然山体贴上的等级标签而已,不可较真。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这与现在定位的部级或厅级大学和国有企业并无二致,不反映竞争力,却面子光鲜、很受用。外行人不明就里,顶礼膜拜;内行人知根知底,见怪不怪。当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唬弄人的把戏可得一时之逞,终究还是要露馅的。借着名山地位的擢升,皇胄权贵、文人学士蜂涌而至,其寄托山水、抒意写情的诗文题字自然要镌刻名山以期留存千古。于是乎,摩崖石刻成为所有历史名山一道亮丽的人文景观,也在不经意间给后人留下了藏之山野可资考证历史的珍贵文物和资料。诟病国人到处刻下“某某到此一游”的陋习又何尚不是祖上遗风的流毒?历代帝王之所以诰封和祭拜山体,一方面是出于对自然的敬畏之心,存在着象屈原“天问”那样对自然现象的诸多困惑和洞悉其妙的渴望。另一方面是为继承大统寻找合法性。皇帝自诩为真命天子,皇天诏日就是代天训话,其最好的形式莫过于假托传之有仙的名山来显示一切皆属天意和神授。再有就是宣示皇权的至高无上,远播恩威。皇帝贵为九五之尊,“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民,莫非王臣”,对山体的册封就是要制造一种泱泱大典,以宣示天子的威严,让老百姓老老实实地三叩九拜,不要犯上作乱,以教化臣民。这种山体诰封祭拜之礼类似于现在热衷操作的大型集会或典礼,是一种仪式,也是一种政治秩序,兼有凝集人心、振奋精神、宣示政策之功用。 人世间的事讲究辩证法。也只有在经历了被遗忘、被冷落,再被重新认识的东西才更有价值。天柱山是幸运的,慧眼重拾天柱山的人是有眼光的。繁华峥嵘的往昔也好,峭丽勃发的现实也好,天柱山的兴荣自有其历史发展的必然。尽管金碧辉煌的庙宇毁于战火,尽管难再承受帝王的垂青祭拜,尽管香火稀少以至让人遗忘,但这难道说都是坏事吗?由于没有世俗的侵扰,自然的山体保护得更好,残存的历史遗迹更显得真实,给在工业化都市浸淫太多的人一个返朴归真的境界,豁然间有误入世外桃园的心灵震撼。再加上借着名人的放大效应,天柱山在国内文化人中较早地有了知名度。这应是近年来天柱山声名日隆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已多年未上天柱山了,亦幻亦灭的印象却越发真切起来,一切似乎都有了活泼起来的迹象。是不是记忆里有一种化学成份,叫你的记忆定格,并留下更加明艳的影子?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天柱山有山有水,在各大名山中别具一格,可以寻得逍遥自在的情趣。不消说那三祖寺古塔上风摇铃档的高妙之音,坐在那竹影婆娑下的石牛足印之上,聆听千年潺潺不息山泉的幽咽,时光仿佛倒流了,恍恍惚惚间黄庭坚、王安石就在你身边诵读经书。更有你想不到的“野渡无人舟自横”的自然造化之奇观,就在这山泉沽沽流向潜河的交口处。也难怪,在汉武帝诰封南岳之地,据说以前是金碧辉煌的庙宇大殿,现在俨然为一所依山临河矗立的白墙红砖的充满现代气息的中学,每年都有一茬接一茬的莘莘学子从这里走向全国各地的高等学府。这是不是有文化因子的激荡作用,还是灵秀自然的山魂在起作用,谁能道得明呢。 天柱山景致的沉雄壮丽抑或温婉玉润,固然会惹人心旌荡漾,神游千古,乐不思蜀,但瑰丽之处的摩天揽云或万丈沟壑,更会让你惊心动魄,感受自然捉弄人的精妙,就象生命无常才会创造奇迹一样。神秘谷里的寻寻觅觅,逼仄压抑、忽暗忽明,偶有淙淙流泉作响,冷不丁误处歧途,让人忘记了这是爬山,而是在钻迷宫,不走些沟沟坎坎,上得“光明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肯定索然无味。上得主峰,渡仙桥不可不走一遭。桥下是万丈深渊,桥上是山风呼啸,到此才会体味到什么是胆气,料想不到自然竟会如此考验着人类。奇绝处的“一线天”,远眺是村落农舍,袅袅炊烟,近观是陡壁悬崖,万丈深渊。顺着峭壁下山,若是有飘动的云雾作伴,尚且能一步一台阶,一步一腾挪,做到无知无畏,可是再回头仰望如此险境,真有生死两重天的后怕。而山涧出平湖——炼丹湖,往往给从山而下的游人不经意的惊喜,一潭碧绿的泉水汇集于斯,倒映着清朗山峦和绿树,实在是画中世界、人间仙境。猪头石,蜒蚰石,五指石,五妹松,天柱晴雪······不是鬼斧神工,又是什么呢?传说天柱峰上的飞来石是神仙搬过来的巨石。而这神仙就是倒骑毛驴的张果老。老人们一直津津乐道着,当年老家旁边张果老落脚的山与皖公山展开了一场直向蓝天白云的争高较量,张果老嫌老家旁的山长得慢,气得一跺脚,把山顶给踏平了,玉皇大帝赏赐的一块巨石也就飞上了天柱峰,成为擎天一柱了,老家旁的山落拓为至今沿袭称呼的张果老崖了。传说归传说,至少说明天柱山的高度在层峦叠嶂的群峰中是还是出类拔萃的。 有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或许是继承了大山的品格和灵秀,钟灵毓秀的古皖之地走出来的孩子大多质朴厚实,透着一股子灵气,亲和力强。京剧鼻祖程长庚自不必说,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人物张恨水,儒学大师余英时,著名黄梅戏演员韩再芬都是有个性的代表。国内各院校所的学术带头人中,古皖之地来的也不在少数。而且,以全力为代表的潜山工业在市场经济大潮中也是风生水起。这样一种经济勃兴、文化灿烂的万千气象,恐怕是天柱山近百年来所没有的。究其原因,就是对文化的重视,对知识的尊重,对教育的倚重,成就了地方发展活力的不竭之源。一无所有地走进繁华都市,经过奋斗慢慢拥有令人眼羡的一切,天柱山人诠释了一个个“知识改变命运”的精彩案例。不是苦难天生造就人,而是人战胜苦难,砥砺自己,在优越抑或恶劣的环境中,宠辱不惊,写就大我,这才是生命的大智慧。据说在天柱山生活或工作过的人,都能沾上山的些许仙气与灵气,可荡涤世俗太多的污垢,还原一个清明和亮堂的自我。这也是佛道两教在此遁隐修行的重要原因吧。 曾有人说过,母亲是没法选择的,自己魂牵梦绕生命归依的精神家园也是没法选择的,只有个人的有所作为,才能给母亲抑或是生长的土地增色而已,舍此无它。天柱山没有浪得虚名,本色依然,清朗敦厚,却因为孕育了风华卓绝的才俊而更加令人心向神往,也让生于斯长于斯的的子民深深眷恋这块多姿多彩的故土。在“徽风”劲吹之际,有志于家乡发展的人士,不妨筹建类似天柱山研究会这样的民间组织,对天柱山系统研究,综合开发,打出品牌,造福桑梓。同时,邀请国内外文化精英到天柱山采风写意,开启天柱山文化寻根之旅,让古皖之地的皖韵与古徽州府的徽风相契相合,润泽江淮,飘逸九洲,走向世界。我希望有一天,“何日君再来,我为你喝彩”的天赖之音也飘荡在天柱山的林荫石径上,一路伴着从这里重新出发的人向上再向上。 (作者:张立明 单位:安徽省经济委员会) |